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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塔希提

[原创] 纪实知青小说连载:《青青白杨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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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4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白杨树》

27


    黄豆的收获,使我们有了换豆油的机会。差不多五斤黄豆就可以换一斤豆油。这对于长年累月很少吃油或者吃不到油的我们,无疑是一种福音。第一次换回豆油时,我们好好地吃上一顿炒白菜,锅里闹得油汪汪地,烧热了,白菜下锅,刺啦一声。那声音,听起来比啥音乐都好听。

    直到中秋时分,水稻才开始收获。收稻子,跟当初麦收时光景差不多。也是起早带晚地干,白天收割运输,晚上打场装仓。所不同的是,稻把湿,同样堆垛大小,稻把比麦把要重很多。所以,拉一架子车或一大车稻把,不能堆很高。

    水稻的收获,让我们有了吃到大米饭的企盼,自从麦子吃光后,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吃过一粒细粮。我们经常幻想着,把大米煮成香喷喷的米饭,再到集上买点豆饼,烩它一大锅,那多过瘾。这么想着,肚子就更加咕咕叫起来。

    中秋的夜晚,场地上很冷,很多人都披上了大衣,还有裹着棉被的。我尽管没有大衣,但也找出小棉袄套在外面。寒意甚至让我频频打着战栗,只好跺跺脚,多干活,把寒冷赶走。

    稻子无需晒干再碾压,这就省去很多麻烦。但也是因为湿,还要等白天太阳升起时,把集中起的稻粒再摊开来晒。稻把虽然湿重,稻粒却比麦粒轻,所以,一笆斗稻子只有六十斤左右。

    如今我可以学着大家的样子,扛起一笆斗稻子,同时觉得,这半年下来,我的身板长结实多了。果然,在收获黄豆、绿豆的季节,一笆斗豆子足有八十斤,我也能一挺腰,笆斗便稳稳地落在肩膀上,自豪地加入到行云流水般的行列。那时的我,就力气而言,谁也无法小看,便是俊生,也未必比我扛的多。

    收割高粱时,要比收山芋辛苦。此时的天气更凉,地里的露水更重。每次收割高粱,身上都会被残存的高粱叶上的露水打湿,手也容易被砍断后撕开的高粱篾割破。高粱要连秆从根部砍断,十几根一捆,用高粱自身绕成把子捆起,最后每人再扛起沉重的高粱把,把它们送到场地上。

    高粱棵很漂亮,从小苗长成大棵,一片葱葱的高粱地,总让人想起《平原游击队》里的青纱帐。入秋后,红红的高粱穗,沉甸甸地,压弯了细长的高粱秆,在秋风中摇头晃脑,很好玩。每次收割高粱,看着它们让人怜爱的样子,总不忍去砍。

    有次砍高粱,我不小心一?头下去,砍在了右脚大脚趾上,一阵剧烈的疼痛,鞋子上冒出了鲜红的血,混着泥土。俊生见状,立刻丢下高粱,帮我把脚从鞋子里脱出,用随身带的干净手纸帮我按住止血。好在伤口不深,没有伤及骨头,经过消毒包扎后,还能一瘸一拐地坚持下地干活。只是可惜了我那唯一的一双球鞋,鞋的前部一个大豁口。看着鞋的豁口,比看着脚上的伤口还心疼呢。队长照顾我的伤情,把我安排在场地上,做些轻活。因为高粱同样需要场地作业后,才能最后得到成粮。

    高粱送到场地后,在场地上将穗割下,集中到一起,经过日晒风吹,便可碾压成高粱米。那红红的高粱米,煞是可爱。如同麦收时一样,高粱米也会被装进笆斗,送到仓库粮屯里,然后分给各家各户。

    我们每人分得四十斤,可要这么多的高粱,怎么吃呢?春夏交际我们断粮时,曾经从生产队里借过高粱,磨成粉后,吃高粱面糊或者高粱面饼,还学着当地人,把高粱糊里加上盐,当作菜吃。那种滋味,真是遭罪——吃不进、拉不出。眼下又有了新高粱,让人爱恨交加。只好放一边,等断粮时再去问津。

    倒是一种被称为“粘高粱”或者“粘蜀黍”的,倍受欢迎。因为它的面粉,除了颜色跟高粱一样外,其余特性和糯米粉几乎没两样。当地人拿它做汤圆,跟南方人吃糯米汤圆没多大区别。所以,我们非常喜爱这种高粱,把分得的十来斤当宝贝似的留着,等过年带回家,让家人也尝个新鲜。

    随着收获季节到达尾声,秋后的分红结算也拉开序幕。午季时,我们每人欠了队里十九元钱,由于我们的拼命干,此时不但还清,除了分得的粮食外,每人还分得十五元。这比起那些回家拿钱买口粮的同学来,我们感到非常的自豪。因为我们终于自己养活了自己,终于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
    但这一年,由于夏季河湾地麦子没有收到,秋季的收成也一般般,每个劳动日十分工只值一毛六分钱。后来的许多年里,我都会想到,当年在后邵生产队,我们每天劳动量,只换来一毛六分钱的可怜收入!可怜的中国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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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5 18:10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白杨树》

28


    不知何时,俊生与西黄的申思平谈起了恋爱,而且一爱便爱得死去活来。等我们发现时,他们都已谈得难舍难分。申思平比俊生大一岁,原先也算是老大姐式的人物,可能是麦收后,申思平把放暑假的小弟弟带来玩,老是跟在俊生后面,像个跟屁虫,这样擦出的火花,促成了姐弟恋。
    打那以后,俊生就像换了个人,总爱一人坐那儿想心思,做事情也心不在焉。后陈的大姐们听说后,再也不给这位二老小洗衣缝被,说是有人管了。乐得我独享大姐的照料,对我来说真是一件开心事。

    由于严大宝的人间蒸发,佳如就像遭霜打的茄子,整天焉焉的。倒是我和俊生很开心,再也不用烦那个骗人精了。

    此时,却发生了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悲剧:邵云新老婆陈淑玲,因不堪忍受丈夫的毒打,接连跑回娘家几次,终于在邵云新把她接回来的又一次毒打后,于一个大家都出工后的早上,悬梁自尽了。

    大家得知消息,立刻放下活计,跑到邵云新家中。只见刚从梁上放下来的陈淑玲,躺在冰冷的地上。邵云新像傻了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呆呆地坐在边上,周围小声叽叽喳喳的全是村里叔伯婆娘们。

    俊生大胆地上前,摸摸陈淑玲的脉搏,觉得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断气,不但身体松软,而且体温尚存,便提出要抢救。我们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因为人命关天,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得到队长邵有礼的同意后,俊生给陈淑玲做起了人工呼吸。他时而双手叠加在一起,用力按陈淑玲的左肋,时而口对口地帮助她恢复呼吸。但俊生的行为立刻被众人视为大逆不道,几个年轻人还要出手打俊生。在封建意识浓重的农村,人们完全不能容忍这种对女人的“不恭”。好在邵有礼是退伍军人,见过世面,忙解释说:“急救就这样,俊生没有错”,俊生这才得以脱身。我们又提出赶紧送医院,可没得到积极响应,陈淑玲最终还是没有生还,临死时还怀有五个月大小的胎儿,衣角露出的肚子明显地看出稍稍隆起。

    陈淑玲的死,对邵云新来说,简直就是灭顶之灾。陈淑玲娘家得知后,一下子来了几十口子,把邵云新家围得水泄不通,扬言要剥了他的皮。邵云新在此之前,已被队长派人送到外面亲戚家躲了起来。因为找不到邵云新,邵家的里里外外被来人砸了个稀巴烂,就差土坯房子没被拆掉。

    我们对邵云新既同情又生气,更觉得他简直就是不可理喻。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偏要采取这种极端的方法对待自己刚过门的媳妇。就算是陈淑玲有啥不对,那也是因为她年纪小,你大人家十来岁,就不能让着点?还有,人家都怀上了你的孩子,还要怎么样?都到了啥年月,还能这么无休无止的打自己老婆。而且陈淑玲还那么小,在村里举目无亲,十分可怜。要是老队长在世,绝不会眼睁睁看着邵云新这么糟践自己的怀孕的儿媳妇。

    气归气,还是要帮着队里收拾烂摊子。我们几位知青,跟着大队书记邵春启、队长邵有礼,轮流跟陈淑玲娘家人对话,代表后邵生产队向他们赔不是。队里决定拿出不小的一笔钱,给陈淑玲父母作赡养费,还表示会厚葬陈淑玲。

    五天后,陈淑玲终于落土为安。在后邵生产队的东边最高的一块祖坟地上,一座新坟落地而起,挨在老队长夫妇俩的坟边上。陈淑玲娘家人要队里从高皇区供销社订做一口大棺材,还让全村人戴黑纱致哀。幸亏那年月不给搞所谓的“封建迷信活动”,不然真不知会折腾到什么程度。

    陈淑玲自杀风波总算平息了,可生产队像伤了很大的元气,直到春节后才渐渐缓过来。邵云新自此未敢公开露面,后来听说到煤矿当了临时工,再也不回村。所以,一直到我们回城,都没再见过这位可怜又可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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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6 12:09 | 显示全部楼层
弄在一起,看着就连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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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12:1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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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6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白杨树》

29


    农闲时分,我们没有太多的活儿做,每天早上可以睡个懒觉。白天听凭队长分配,做些杂活儿。秋后的日子过得舒服,不但因为有粮油吃,而且还有钱花,可以时不时地到龚集买点好吃的菜,甚至还能买点肉或者鱼。门前的自留地种的萝卜,地下的没收到,地上的却长了一大堆,绿油油的萝卜缨子,弄得我们四人哭笑不得。

    估计是浇肥太多,造成了不长萝卜净长叶。总不能眼睁睁白白扔掉,只好买回一口小缸几斤盐,把萝卜缨子腌了起来。真没想到,腌制的萝卜缨子,用豆油一炒,酸酸的,味道鲜美,竟像雪里蕻一样好吃。后陈的大姐们看见我们腌菜,还夸我们长大了,学会过日子了。我和俊生在肚里偷偷好笑,哪里是会过日子哦,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惜这样的快乐光景没过太久,就被“分家”风波扰乱了。

    事情的起因可能还是因为我们两个“老小”不会过日子。佳如突然因做饭中发生的一件小事而提出要分开过,思文保持中立,俊生也没表态,最终便形成了只有我反对的格局。

    佳如说:“你们刚来时小,我们都不会提出这件事,现在一年过去了,一人一间的房子也有了,你们更是长大一岁,就算跟父母兄弟一起,也该分开自己单过了吧?”

    他的话虽然有些入乡随俗的感觉,却不无道理。接着,思文和俊生都渐渐同意了佳如的意见,表示单过,只有我,像被抛弃的孤儿,心里难过极了。

    思文安慰我说:“你看,我们不还住在一起吗?连墙都不隔音,谁要是有事,一声喊,都会跑过来帮忙的。”

    我知道在严大宝的问题上,佳如一直耿耿于怀。这次分家,他也早有预谋,难怪秋后队里分口粮时,他坚持每个人各自保管一份,放在自己房间里,说集中放在哪一间都不合适。现在好了,分家时连粮食都不需要再重新分了。

    俊生起初觉得不该这么早就分家,起码等过了年再说也不迟,本想缓和一下,但面对老大的坚决态度,只好表示:“算了,分就分吧,没关系,这年头离了谁不能活?老小,我俩一起过。”

    话虽然说得有些呛,但是佳如“不仁”在前。有了俊生的表态,我的感觉稍微好一点,至少我不是一个人单独生活。没几天,我俩发现佳如和思文两人也拢在一起开伙,并没像他们说得各过各的。或许他们是受到了我和俊生搭伙的启发。自此,我们后邵生产队知青小组大家庭,划分为了两个小家庭。

    后来我才知道,分家不是佳如他们的独创,隔壁大队的西黄几位女生,早已分成三家;东黄的三位男生,也分为两家,鲁志明单独过;甚至我一向敬重的后陈生产队的大姐们,此刻也分成三家。陈霞后来回去了就没再回来,剩下的三人,一人一家;只有后朱生产队,在组长西国安的凝聚力下,没有分家。
    而且,这“分家潮”像传染病一样,在各地知青插队地蔓延开来,连离我一百多里路外的哥哥的插队小组,也搞得四分五裂。

    秋季,原本是收获的季节,却也正好是分家的契机,正好有了粮食,正好各人都有,原先一起生活造成的矛盾、存在的隐患,此刻都因条件成熟而爆发出。但无论怎样,分家这样的事,在我插队的两年里,的的确确是一种难言的伤痛,并且这种伤痛,一直陪伴着我走完第二年的插队历程而回到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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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7 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白杨树》

30


    俊生和申思平依旧奏着姐弟恋曲。恰逢农闲,他们隔三差五地一起出去,剩下我一人。懒得烧饭时,就跑到后陈大姐们那里去蹭饭,可是此一时彼一时了,大姐们也不同在一个锅里吃饭,都是你先烧罢我登场,弄得我很不是滋味。虽然大姐们都很热情,但究竟吃谁的饭好呢?于是,我也不大再去后陈,而是跑到东黄生产队章本午、于红岭甚至唐秀花她们三位女生那里混饭吃;更远处的西黄,偶尔也去去,顺便看看黎宏梅、庞慧敏等几位大姐。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是老小,我也就“以小卖小”了。

    在东黄,最大的乐趣是跟在章、于二位后面学琴,《江河水》和《赛马》,就是那时学会的。二胡的弓弦在我的手里不再那么僵硬,我可以随意地变调,拉出自己欣赏的乐曲。我们经常晚饭后坐在水渠的堤坝上,望着一排排高大的白杨树,拉起了欢快的曲调,当然也有悲伤的颤音。深秋初冬,白杨树尚未落叶,青青的白杨树,像是最忠实的观众,静静地观赏着我们的演奏,听我们用二胡述说着农村插队的苦与乐。

    当然,我也不能完全白吃人家,所以时常带点菜或者其他好东西过来,大家共享。特别是我带来的芝麻,在锅里炒熟后,还没冷却,便被一只只脏手抓起,捂进嘴里,弄得满嘴乌黑,大家相视而哈哈大笑。

    此时的鲁志明,已经搬到公社电灌站住。管理电灌站的小鲁师傅,跟鲁志明是本家,性格又很投机,所以让他干脆搬过去,平常教教他,顺便在小鲁有事时,还能让他代代班。小鲁的电灌站屋里,有收音机,有电炉,用电不花钱,因此,电灌站便成了我新的落脚点。有时小鲁不在时,我就干脆也住那里。

    白天,可以看见周边有几片坟地,知道这里的夜晚很恐怖。果真到了夜晚,电灌站周围黑洞洞,因水渠在冬季停止抽水,坝子上很冷清,甚至很阴森。尤其是夜里风大时,出水的涵洞口在风的吹奏下,发出“蒙——蒙——”地响声,听起来毛发直竖。倒是远处的狗叫,打破了黑夜的沉寂,算是给这死一般的黑夜带来一丝生气,可终究因为这里环境偏僻而夜晚毫无人踪。

    有时,我们大着胆子跑到电灌站的涵洞前,对着涵洞大喊,仿佛要把里面的“鬼怪”喊出来,比比看谁有勇气,一直等到黑暗中的涵洞毫无动静后,才像得胜的唐.吉可德,凯旋而归。

    一次鲁志明出去了,正巧我和俊生来电灌站,因为我常来,有钥匙,便直接开了门。抬头看见窗户边挂着一大块雪白的我们称之为“板油”的生猪油,顿时眼前一亮。这是鲁志明帮他姐姐从农村买的,准备过年带回家。多日不曾开荤的我俩,馋劲大发,管不了那么多,用小刀将板油割成小条,把水壶里的水在电炉上烧开。板油扔进滚水,立刻化作软软的半透明物质,我们趁热把这种“肥肉”送进嘴里,感到美味无比,一时贪馋,每人接连吃了好几条。
    那块板油明显少了一个大角,等鲁志明回来发现,跺脚骂人时,我们早已板油下肚,吐也吐不出来。鲁志明只好认栽,而我俩却因长期肚里缺油而肠胃难以消化,拉了几天的肚子。这件事一时成为知青里的笑料,很久以后大家都还拿这事开俩“老小”的玩笑。

    我们也去后朱,找被公认为“最团结的铁板插队小组”同学玩,队里给他们在原住地的河边也盖起了新房。西国安一向是我们同学中的老大哥,他弟弟西国光还是我小学同学,有了这重关系,对我更像位哥哥。柴席文很活跃,而且极勤快,平常多半是他烧锅做饭,家里也收拾得清清爽爽。汪冀中性格内向,不声不响地,无论做什么,总跟在我们后面。大块头蔡清和被公认是大懒虫,起床后,连被子都不叠,床下脏袜子臭鞋,横七竖八。蔡清和父亲与我父亲曾经同在新四军,前者是四师彭雪枫的部下,后者是二师罗炳辉的部下,五七年又同时期同单位落难,可以说是莫逆之交。他父亲一直不得志,幸好后期有人举荐,现担任濉阜铁路建设的总指挥,比我父亲幸运得多。至少,他履历表中填写的“革命干部”栏目,此时更货真价实吧。

    后朱的几位同学都爱唱苏联民歌,于是我也跟着一道唱。《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三套车》 、《山楂树》 、《红莓花儿开》等等,都是那时候的最爱。我们就这样对着天空,不同的嗓音产生的不同音阶,一起干嚎着,嘶喊着:

    “我们的生活无限美好——有时也会遇上风暴——不久乌云消——散——春风微微吹——来——天空一片蔚蓝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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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28 17:22 | 显示全部楼层
塔希提 发表于 2014-1-26 12:17
是的,每次都会集中到这里的。


塔哥有毅力,这是一个大工程。

{:1_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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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8 18:44 | 显示全部楼层
云飞雪落 发表于 2014-1-28 17:22
塔哥有毅力,这是一个大工程。

呵呵,我习惯做事有始有终。当然还要谢谢您和大家的支持,不然这事就做起来没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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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8 18:58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白杨树》

31


    那段时期的生活,真的是充满着自己的阳光,当然也有难忘的阴影——悲凄的饿肚子的阴影。

    不知何故,遇到全公社长期停电,龚集的粮食加工厂停业,十里八乡,都跑到高皇区去加工,据说排队的人带着铺盖,几天几夜都轮不上。我们空有水稻而吃不上米,整整四十天,没进一粒细粮。起初还用山芋或者高粱米填肚子,直到嘴里冒酸水、大便拉不出,谁也不愿意再吃那些东西了。不吃山芋和其他杂粮,便等于没饭吃,即便是山芋和高粱,也所剩无几,因为大量的山芋都烂在了地窖里,此刻饥饿是最大的问题。

    开始我们还把身上的一点钱到集上换成食物,后来也只够买点白菜萝卜回来煮汤喝,还跟在鲁志明后面,自诩是“朝鲜式”的白菜汤。可即便是这种一天一顿白菜汤日子,也很快就被连汤也喝不起的日子取代,尽管在六十年代初也饱经饥饿,毕竟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坚持一两天还能凑合,三天后便浑身无力,腿脚发软,眼冒金花。别说队里偶然还要去干活,就是出门走路都成了问题。生产队家家户户都自顾不暇,哪还有力量帮助我们知青呢。

    东黄生产队有只黄狗,跟章本午、于红岭混得很熟,经常被他俩带出来玩。那只狗又肥又大,过去每次来我们新知青屋玩时,都会喂它吃点山芋。日子一久,黄狗跟我们也熟悉了。于是,一个罪恶的计划正在这群饥饿的知青中悄悄地谋划着。

    参与者除了我们四人外,还有东黄三人。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东黄三人把黄狗带了来,在喂食山芋时,一个准备好的绳索套进了黄狗的脖子。那边套好的手势一打,这边几人就使劲拽,硬是在俊生房间的门头上,黄狗挣扎着被吊了起来,再用锄头砸脑袋,硬将其活活打死。

    打死后的狗,很快被我们七手八脚地剥了皮,还把狗皮、内脏和狗脑袋挖坑埋进门前已种上小麦的自留地里。那是一个漆黑的夜晚,前后的村庄静悄悄黑乎乎,没人灯光和人声,大家摸黑将大卸八块的狗肉拿到路旁的河沟里洗,谁也不知道究竟洗没洗干净,便把四条腿再錾成几段,放进大锅里煮。没有姜葱辣椒,没有任何调料,一锅水,一把盐,没等把狗肉煮烂,便被捞出,边啃边煮,七匹饿狼,啃了半夜,硬是用半生不熟的狗肉,填饱了多日的饥腹,也大大地过了一顿狗肉瘾。

    四条腿吃完,剩下还有些狗肋排,当时章本午提出也一并埋掉,鲁志明坚持要留下。果然,他拿到电灌站,找个黄盆把狗排骨腌了起来。半个多月后,我和俊生去找他时,发现了盆里带有血水的咸排骨,于是提出与鲁志明分享。原本狗就是大家打的,只是他把剩余排骨带了回来,所以他没有理由不带我们吃。就这样,细水长流了半个月,才把这些美味吃完。总体感觉,咸狗肉比煮狗腿好吃百倍。也就是这条可怜的大黄狗,救了我们的命。

    东黄的村里没人知道黄狗的下落,都以为跑丢了,或被外人打吃了。第二年的春天,当小麦开始发棵时,门前自留地中间有一块地方的麦子,总比周围的麦子高出一头,长势喜人,惹得后邵后陈前后村里人来来往往地奇怪猜疑,但始终无人想出原因,唯有我们暗暗发笑。

    佳如在严大宝失踪一个月后回家一趟,没有找到严大宝,却带回了一只下蛋的母鸡。这里的农村,几乎没有人家养鸡养鸭,只有养猪养羊,所以,佳如的母鸡成了村里人人参观的稀罕物。可是,就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佳如突然发现他的母鸡不见了。寻遍整个村子,也无踪影。村里人便趁机说,你们几位学生对陈淑玲好,一定是陈淑玲把母鸡带走作伴了。因为头天夜里,有人看到,陈淑玲坟头上有只黑狗在哭,那哭声很凄惨,说得人毛骨悚然。

    我们知道,这些传说都不靠谱,究竟是谁把鸡偷走了,我们倒情愿相信是黄鼠狼干的,因为先前在房子周围看到过这种神秘的小动物。这个谜底,直到几十年后鲁志明退休,大家的一次聚会上,酒喝多了,才揭开:原来那天早上,佳如的母鸡就蹲在门口,鲁志明来找思文,我们都不在家,他“顺手牵鸡”,把那只肥肥的老母鸡抱走了。回到电灌站,杀鸡拔毛,在电炉上慢慢地炖,美美地吃了两天。而我和俊生因为偷吃他的板油,几天都没敢去电灌站,所以没人发现他的“劣迹”。佳如笑骂他是“偷鸡贼”,非要罚酒一杯,鲁志明爽快认罚,一饮而尽。大家也情知过去了几十年,说出来就是件下酒的小菜,谁也不会介意。对于那时插队农村饥饿无奈的“偷鸡摸狗”,如今也成为一件件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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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9 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青青白杨树》

32


    一张汇款单,像天上掉落的馅饼,让我欣喜若狂,彻夜难眠。这是久无消息的父亲亲自寄来的救命钱。二十元钱,虽然不多,但对饥荒中的我,简直是天文数字。而且不仅是钱的问题,父亲能亲自给我寄钱,表明着他已从数年文革的政治桎梏中解脱出来。这对我的政治影响甚至比温饱还重要。

    汇款单是小农场同学葛长江送来的,不知他怎么会第一时间遇到我的汇款单,或许是他去大队部看见后,带给我的。这一消息不胫而走,引来各路同学,一定要我请客。我一高兴,花了五块钱,在龚集的小饭店摆了一桌,尽管没有酒,却也让同学们过了一把肉瘾。

    紧接着,我收到了父亲和哥哥的来信,知道父亲已经从牛棚里放出,并被结合到原先他被关押的基层林场的领导班子里,而且这个林场,还划归了省生产建设兵团。哥哥姐姐与我约定,今年春节一起聚集到父亲那里过年。我期待着春节的到来,期待着与离别五年的父亲重逢。

    腊月二十,我便动身去了父亲那儿。在一个很小的山区火车站出站口,我见到了白发苍苍的父亲,尽管那年他才五十五岁,却被多年的政治运动折磨得如同年过花甲那般苍老。父亲的背影已不再是我幼时的高大魁梧印象,而是略微躬身,身高似乎变矮了一截。他的谈笑也不再声音洪亮,总是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跟我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父亲见到五年后长成大小伙子的我,感慨万分,说这些年对不起孩子们和老外婆。说到动情之处,他眼眶里充满着泪花。我知道,这些年来,他历尽磨难,受尽屈辱,就像当初母亲在世的那些年,每逢政治运动他必定挨整,能活过来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已经是不容易了。因此我像个小大人那样安慰他说,我们都能理解他,让他别多想,相信九大后的中国会越来越好。好在这些年,父亲单位的造反派还能不定期地给我们寄来点微薄的生活费,让这个在政治上被打倒的走资派一家亲属,还能苟延残喘。

    第二天,哥哥姐姐也结伴到达,一家人高高兴兴相聚在一起。我与哥哥姐姐也有差不多一年没见面,此刻姐姐说我长高了,变结实了,我一点也不怀疑,确实,这一年的辛劳和艰苦,使我成长起来,渐渐变得成熟。毕竟,我已经早过了十五岁,再过几个月,就整整十六周岁了。

    父亲给我们看他买的一条大鳜鱼,差不多有五斤重,说是等我们来吃的,他亲自给我们做糖醋鳜鱼。我们四人吃了两顿,才把鳜鱼吃完。过惯了农村苦日子的我们兄妹三人,在父亲这儿放开了吃,如同提前过年一般。

    父亲新单位地处东部山区,延绵几百里的森林都属于他们管辖,条件艰苦是可想而知的。夜晚没有电,全靠团部自己发电,定时供电,下属的连队更是连发电机都没有,只能点煤油灯照明。交通不便使得山里很多土特产运不出去,城市里的工业品也无法与居民见面。单位只有一个供销社,供应一些生活必需品和凭票供应的物品,想买更好更多一点的东西,只能徒步二十多里,翻山越岭,到最近的集镇或者县城。只有特别需要时,父亲才会申请用车,而且凡是私用时,其费用一律按照规定从工资中扣除。单位有学校,有医院,有邮局,还有食堂,俨然就是一个封闭的小社会。

    可知父亲在此工作,条件非常艰苦,但条件再艰苦,也远胜过政治上被打倒。所以,父亲在这里很开心,谈笑间,还有些革命的英雄主义加浪漫主义。我们很高兴地看到,他心态没有被长年的政治阴暗面折磨而扭曲,反倒更加坚定地相信党和人民。直到后来很多年,我们才更深深地认识到,这是一位不屈不挠的革命者,是真正的老布尔什维克。正是有了这一批老的革命者,中国才走出封建专制的阴霾,将历史推进到改革开放的新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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