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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云天白

[汇编] 草菴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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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六  千里一绛雪

  杭州府志记载云,“湖墅之胜,莫过于三雪。西溪之梅花,曰之香雪;河渚之芦花,曰为秋雪;皋亭之桃花,曰是绛雪。而秋雪、香雪之灼,莫若绛雪之无华也。”今夜,我即面对皋亭枝窄叶凋的桃树,细细地听朗朗和他先生艾森巴赫合作的专辑《贝多芬钢琴协奏曲1号和四号》,听得很是感动。
  仅是不久之前,自己悄然点开了一位名曰雪域桃花的友人博客。恍如现在,细细聆听朗朗的演奏,脑海里又流淌友人的诗歌作品《云南的云》。而时间却仿似寂静午夜忽远忽近的足音,一种沁透全身而凝眸微远的感觉久久不已。
  回想起来,认识桃花亦是有段岁月了。但不知怎么,停留在自己记忆中的桃花印象,却依稀还是一个穿月白衫梳麻花辫,对着自己喊“二哥哥”的小丫头。一直到安徽的兄弟风筝,在某一晚的闲聊中,甚是郑重的向我推荐丫头的这组《云南的云》。
  严格的说,以我对于诗歌的阅读和视野深度,既使怀揣风筝的推荐,也是抱一种无可无不可的心态打开了丫头的博客。但在粗粗的浏览一遍后,我便忍不住离席而起,推开桌前的窗户,为自己点燃了一根烟。仅是一个粗读的印象,便让我有一种拍案的冲动。
  而组诗中《云南的云》第一节,读后便是一股溢不住的自然清雅扑面而来。
  
  慕名而来,想和你一样
  离天空更近一点
  站在,你的背影里
  抚摸最好的蓝色
  
  在这节里,有两个动静转换的过程。第一个,丫头“慕名而来,想和你一样”,从叙述的动态转换到“离天空更近一点”;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慕名而来”,可以说是整节的诗眼,一下子把千里的地理距离和一种急切的盼望心理,淋漓尽致地表达了出来。第二个,则是“站在,你的背影里”到“抚摸最好的蓝色”的转换;应该说,虽然这两句在语言暗示的内在节奏上和前一个转换,有一个较自然的呼应,但在“最好的蓝色”用词上,却嫌单薄和平板了一些。以我个人的见解,不如改成“海一般的清澈”。而第一句的分行,也希望从“想和”处开始分断。诗歌的断行,其实是诗歌创作中控制叙述节奏的一种技巧。这种技巧往往也是诗人是否成熟的标志。
  附:修改后的第一节。
  
  慕名而来。想和
  你一样,离天空更近
  站在,你的背影里
  抚摸海一般的清澈
  
  而相对于第二节,我较喜欢第三节。因为第二节的叙述只是在节奏上有一些亮点,而在“千变万化”这个词的修量上,还可以再斟酌一下。诗歌不同于散文,它在较小的篇幅下表达较多的思想内容,往往一个词汇的改动,会影响到整节甚至于整首的作品阅读效果。
  
  第二节:
  
  然后,去看一个女人
  送她浮萍,不说爱的秘密
  走动,或者停留
  跟上那些千变万化的身体
  
  现在读第三节,第三节的前两句“雨水来了,伸手/就可以接住昆明的秋天”,依旧是我欣赏的手法。尤其值得赘述的是“伸手/就可以接住昆明的秋天”的叙述,从“雨水来了”,丫头“伸手”,作品思想的转换就从静态滑向动态。借助于看到下雨和伸手的一个过程,这种简单的表达却渗透了内心,“接住昆明的秋天”。上乘的诗作应该说是浑然一体的,且在语言上找不着修饰的痕迹。在本首的阅读上,可以感受到丫头是用心在创造属于自己的作品呼吸。需要指出的是,“一缕风从肩膀落下/你的来,多么象我的去”,这里的“落下”虽然用得中规中矩,也符合本首意境的奠造,却稍嫌失之过轻了些。我以为,不如改成“吹起”。“吹起”可以形成一个动态化的效果,个人觉得比“落下”稍微浑厚一些。而本首的结句“你的来,多么象我的去”,却让我想起了郑愁予。同样的简单自然的语言,却用轻沾的墨描出不一样的心情。看到的是一幅画,汹涌的是一根针刺来的激昂。
  
  记得05年初,我写下《品茗一组》之后,几位阅读的友人都微笑着对我说,“邯郸之步,路遥之矣”。现在,我把这八字送于丫头留念。恍如今夏的时候,我在一位诗人的博里写道,一枝笔不能涵盖所有的生活,我们能做的只是突出自身的鲜明。“诗可解作野蒲草,也作天鸥千里行”,希望我此时推窗的千里之外,也遥对丫头的不倦创作。
  
  擅自修改后的《云南的云》
  
  慕名而来。想和
  你一样,离天空更近
  站在,你的背影里
  抚摸海一般的清澈
  
  然后,去看一个女人
  送她浮萍,不说爱的秘密
  走动,或者停留
  跟上那些欲语还眸的身体
  
  雨水来了。伸手
  就可以接住昆明的秋天
  一缕风从肩膀吹起
  你的来,多么象我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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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七   关于诗歌评论方面的一些胡说

  很多时候,既使是在某些友人眼中如我这般的“解构狂”,在谈到读诗时却常有汗流浃背的冲动。确切地说,深入的阅读和理解,并且以一个观察者或对话者的角度和作者进行交流,真的是一件何其艰难的事。虽说“艰难”这个词貌似夸张了些,但就个人的阅读视野及作品数量,作为阅读者的我已经过于熟悉自己的某些经验和感受了,过于习惯于某些不自觉就形成的固定的思维模式了。或许在很多时候自身依然会保持住阅读上的某些敏感和尖锐,但这已经不足已支持我能够完整且清晰地去感受和发现,每首诗歌构造所提供的那个独特而又可能的世界。
  昨天下午,在云栖竹径和几位友人品茗闲聊时,略微谈起了国内零七、零八年的一些诗歌作品。不同于某位朋友对汉语新诗的哀叹,我固执地以自身的阅读视野和交流经历反驳了友人的见解,仅是略微叹惜国内一些关于诗歌作品评论的浮躁和浅显。
  大约在06年初冬,我亦曾有幸领略了西欧部分汉学家和评论家主持的就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些谈话。甚至还大概地记得德国汉学家和诗评家汉克先生的言论,他曾就东西欧和美国一些当代诗人的作品,横向比较在北美和澳州华语文学刊物上发表的一些汉语新诗作品。之后,他提到一个在西方汉学家和诗评家中大都认同的观点,汉语新诗的成就是最近几年华语当代文学的闪光之处。但还提到,虽然汉语因其音义的巧妙多变,在翻译上就其他语种有一定的障碍,但他认为,最好的汉语作品和英文或其他语种作品,给他阅读上的感受是相似的。而就此,我们可以看出,汉语创作既不低于也不高于其他语言创作。关于不同语种之间写作的差异问题,不能简单的以某些奖项的获得来横向比较。这样的论述缺乏有力的根据,把语言的差异性扭曲为一种不同文化语种等级的排列,把一个相对的问题转化成绝对的问题。这类言论,只能反映中国人在面对其他文化时缺乏自信,非卑即亢的心态而已。
  犹是说也,汉克先生更提到了读者和诗人的正确关系,尤其是部分诗评家们关于某些诗人作品的解构,已经不能用“正常”和“准确”这两个词来形容了。当时领略到此言时,我的感受是非常的尴尬和莫名的酸痛。
  曾经读过不少诗评家和诗人的评论,但除了就美学意义上进行泛泛地引申之外,很少有人就诗歌文本技术层面上的观点进行有效的探讨和尝试交流。而一直以来,参照东西欧和北美一些优秀的评论作品比较,我认为:对一首诗歌表达发言前,需要认真地细读。而诗歌的赏析,应该分四个角度进行。
  第一,是诗文本,是鉴于诗歌本身文本状态下的阅读。文本是诗歌的基本,脱离了它,任何理论和批评皆如海市蜃楼,任何解构都是经不起检验的。第二,是诗背景。很多文字都需要放入作者身处的历史状态和背景下解读的。比如作者生平和作品的辩证,这具体牵涉到作者在作品中欲表现的思想意图。不然,很多精妙之处或是很多作者的意图都无法明瞭,这样就更无法在作品上加以解构了。第三,则是诗歌和文化史的连接,至少也应该和书面写作史上连接。这个,就是从诗歌的表达手法上着手阅读的一种方式。具体牵涉到诗人在与当时主流诗歌,在修辞技巧和表达手法上是否承袭、共认抑或修正和反抗。这些有助于读者更方便地进入诗人的作品进行阅读。第四,是与文明时间史的连接。在很多题材写作中,肯定需要文明时间史的承载。例如诗歌背景所处的当时历史,和当时历史和政治的地位和角色。缺乏了对文明的解读,肯定“失之毫厘,谬之千里”。
  如果具体谈到一首诗的好坏和是否上乘之作,当然没有绝对的审美标准。针对我个人而言,新诗文本越丰富往往越是好诗。仅仅具备单一层面的内涵,或只允许单一切入点的作品,很可能谈不上是好诗。因为它过于狭隘、过于平面化了。应该说,一首好诗给读者的阅读过程和体会往往是立体性的、多角度的,它和诗歌表达主题的轻重无关,而是取决于文本的具体表现。而谈到具体的形式时,我个人认为,一首好诗里应该没有一个字是多余的,每一个字在本行本节及本首范围内都体现其真正的作用。一首好诗,应该体现一个饱满的情感结构,一个完整而统一的艺术效果。它的各个元素,比如辞意、形式、语气、意象、声音以及节奏等等皆是相辅相成的,缺一不可。而相对于大多数读者和诗人本身及评论者的感观,我认为一首好诗的感悟美丽具体不是来自于它的题旨或内容,而是来自于一种心领神会,就象蜡烛在灯笼里,只有等到它一亮,你才什么都看见了。一首好诗的阅读过程和感受,足以改变我们对整个语言和周围世界的感受,既使这种状态是极其微妙或不自觉的,它也不得不使我们修正原有的经验和对世界观的观感认识。
  惠特曼曾经说,伟大的读者造就伟大的诗人。读者和诗作者就好比荡秋千的关系,读者多读到一些多提出一些,诗作者们也相应的走得更远一些。而近些年来,所谓的一些诗评家和诗人忽略了从诗歌文本为基点阐述并发散的部分评论,表露出了一种对汉语新诗阅读理解和交流较为粗糙的评论观念。这样的心态,对新诗的发展是有害无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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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由某固顶想到的

随着网络的扩展和深入人心,网络诗歌可以说和社会诗坛逐渐合流了,但由此却也带来了不少不良现象和弊端。近的比如在论坛某些作品的推荐和精华操作,甚至于一些陌生诗歌创作者的作品未能得到及时的回复;远的比如纸刊的作品发表,发现很多知名或不知名诗歌创作者的粗糙作品被发表。(当然,不排除推荐和精华,或是作品的发表等,限于自身个人阅读视野的狭小,导致没有品味出某些如上作品的精彩。)而且,很多仅是彼此熟悉名字和陌生的诗歌爱好者都在提出这些问题。

前些日子,我在某知名诗站,看到某知名诗人的作品被固顶。我曾反复阅读了很多次,都没觉得作品的优秀可以到达固顶的程度,而且下面的斑竹回复中也没具体提到推荐固顶的优秀理由。当然,不排除这组被固顶的作品优秀程度,是因为限于我个人阅读视野的狭小,导致没有品味出作品的精彩。所以,我想到:如果斑竹在加精和固顶的同时,写上一两百字他或她赞同的理由多好啊。至少就不用出现我现在的疑问和郁闷,甚至于大大降低了对此站的观注度和信任度。作为一个多年的诗歌爱好者,我感到非常遗憾。

我甚至思索的是,在诗歌及诗坛并不繁荣(可以谈得上低迷)的今天,为什么论坛的斑竹们会做出这些令很多爱好者茫然并不知所从的行为。
在我心目中理想的斑竹,应该具备某些条件。比如:
一,对诗歌一定的热忱。这个条件有助于能够用热情的问候去对待诗友,无论是否熟悉和陌生,都应该坦然及时的去回复。
二,有一定的诗歌创作能力。好诗人未必是一个好的评论家,但一个较为优秀的评论家必定是一个好诗人。关于诗歌的解构,并不是单纯的一些关于美学意义上的阐述,它的基点应该建立在关于诗歌文本的解构之上的。文本是诗歌的基本,脱离了它,任何理论和批评皆如海市蜃楼,任何解构都是经不起检验的。而文本的解构,应该是从创作手法等技术层面去考究、阐述、引申作品的魅力。这样的解构,才有助于诗人的创作提高,有助于爱好者阅读鉴赏能力的提高。
三,对大部分作品具备阅读上的某些敏感和尖锐。这也是作为一个评论者最主要的前提之一。
四,具备对作品多元化审读的视野。一个好的诗歌论坛,应该有其美学风格的主要引导方向。但它也应该具备作品多元化的观注视野,百家争鸣才有益于横向比较优失。当然,这个条件并不是一定要具备,毕竟,具备多元化阅读视野的前提,是在创作对多种流派及技术手法有一定的尝试经验,对多种流派及技术手法的作品拥有一定的阅读量,貌似这个比较困难。
五,公允。公允是最难的条件,个人认为比具备多元化的阅读视野更难。因为只有具备公允,才会不依创作者的是否熟悉陌生,中肯地提出自己的意见,貌似几个著名的坛子都似乎不具备这条。人情在中国是最难以防备和驳回的,但这至少比某些坛子的斑竹不具备一定的水准要好得多,貌似不少坛子连诗歌好坏都品尝不出。尤其是一些貌似知名杂志论坛的斑竹们,写到这点我非常遗憾,很多优秀的诗歌作品无法在这些杂志上发表,这样的原因貌似也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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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关于太白兄《秋收》的一些浅谈


太白兄的邀请,让我在扔砖之前再三斟酌了一些。
关于对诗歌的评论,我大约都是以灌水的姿态说话的。现下的诗评大都是审美的范畴出发,在引申的过程中却很少注重到对于文本的思考,即为什么如此写作是美是优秀,而其他不是。在我的想象之中,评论有两个特点需要引申的。第一,是从作品思考或意图的美学观念引申。而牵涉到作品的具体层面,则是力图从文本上开始解构作者的美学观念和所持的美学原则。而这一部分,往往和作者所处年代的当下创作背景、人文观念、广泛意义上的社会生活层面涵读,有着高度的精神和人文观念的统一。比如世游兄最近的两首,我们在试图解构的同时,肯定不能忽略作品所描绘客观现象的历史背景和社会观念。只有走进两首所表达客观现象的历史背景和社会观念,沿着这样的逻辑和思维进入作品阅读,才能更清晰地领略到世游兄的作品内质。如果抛开了这两首作品的历史背景和社会观念去进入作品阅读,这就会产生我在世游兄作品后的感叹,如果我们隔一段时间距离阅读怎么样。第二,是从文本的技术层面进行创作的延伸,即为什么如此的写作或表达是美的,或是说如此写作具体美的涵盖,亦可说是格调和境界。说实话,很少读到有评者从文本如何创作为基点阐述美的效果。一般都是广泛意义上美学意义的引申,或是说从个人阅读过程出发,简单地提出文本的美学感受及观念引申。所以,我曾在不同场合中多次提到:一个好诗人未必是一个好评者,但一个好评者必须是一个好诗人。究其原因,无非是一点,抛开文本的任何阐述,包括缤纷多彩的美学引申,都是阅读解构上的海市蜃楼。试问,连如此写作是如何美都无法阐明和解构的评论,又怎么去引导诗歌爱好者去更好的学习更好的品读呢。
再把阅读的眼光返回到太白兄此首作品的阅读观感中来,从我之前泛泛的简评谈起。
我在19日的回复中曾简单的提到,“这首气息浑浊,随意性显得太多了,尤其是语言方面,有文有白,形成发散的隔阂。”
在这里首先提到气息,气息估计是很少有广泛的评者在诗歌评论中运用并提到的。而我所认定的气息定义,简单地说就是一首或一组作品作为一个文本场的承载体现。这个场可以包括思考的隐与不隐,语言的是否澄清,文本布局的线性,甚至于整首或多首作为一个文本场闭合后产生的具体的发散效果。
具体在太白兄这首作品中,我提到了浑浊这个观念,无非是说作品的意图和思考指向模糊,被“一些表达”在无形中抑制了具体的发散。而这“一些表达”在我眼中,主要是两点。第一是布局的线性,线性具体到文本层面就是思考和意图的具体贯彻,就象在生活中,我们看到一条鱼在水面游动的痕迹。而太白兄的本首线性不是很明朗,被一些过多的修饰和意象纠缠住了发挥。比如本首中,“空得发慌”之后的“凉风到来”,第一节中“要早于黄昏”之后的几句等等。这个和我之前“随意性显得太多了”的阅读观感也是一致的。
第二是语言效果的不统一,具体到本首作品也就是我之前说的“有文有白,形成发散的隔阂”。一直以为,在一首或多首作品在同处一个文本场时,它的语言效果应该是相协调的,应该屈从于作品内质的表达之下。在本首里面,象这样“孩童烦躁/都靠一边儿站/收割将不在话下”“还是免了推杯换盏/时间迫在眉睫”等一些的表达,甚至于其他一些口语和书面语的不协调等所产生的效果,都抑制了文本的具体发挥。
凑和着说以上几句,不足之处希望大伙一起指正。

附《秋收》全首及浅评

秋收  / 酒桶      

啊!这个不洁净的词
被我反复搬弄和饲养
从山村搬进了城市
从课堂搬进了花园
我种植的那些作物
我钟爱的那些玫瑰和蝴蝶
如今都统统死掉
十月就这么坦坦荡荡地
走过去了
在无数个清晨和黄昏
我空握着镰刀
空守着田园和磨房
是的,我还不知道
我是有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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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到本首的起句时,我就开始惊愕了。无它,仅是“秋收”这个不洁净的词带给我的冲击。一般的秋收,在予人的印象总是金黄的、沉甸甸的,满目的收割以及弯腰的稻穗。我想作者用“不洁净”,并为之“搬弄”和“饲养”,应该是把“秋收”这个概念扩大化、引申化了。而且“从山村搬进了城市/从课堂搬进了花园”,山村到城市、课堂到花园,其实是动态的环境表露,是生活的一段历程。同时,也呼应了之前的“搬弄”和“饲养”,说明对这段“秋收”是如此的小心翼翼着。
之后“我种植的那些作物/我钟爱的那些玫瑰和蝴蝶/如今都统统死掉/十月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走过去了”,其间的“玫瑰”和“蝴蝶”很多读者都应该清楚了,隐藏着感情的意象,而“作物”除了呼应之前的叙述,也表明了对待的苦心专心诚心。但就是这样的“钟爱”,在“如今都统统死掉”了。这让我读到“坦坦荡荡地/走过去了”时,是异常地酸楚。而此刻“在无数个清晨和黄昏/我空握着镰刀/空守着田园和磨房”,“田园”和“磨房”这时应该是生活和面包的隐构,“空握”也是进一步表达了空空的沧桑味道。
而这份味道在“我还不知道/我是有罪的”的叙述反诘中,坚决地深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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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   五个短评

1)《一片沉默的黄昏》



临近傍晚的时候,雨下了起来。不知不觉,我又为手指点上了烟。拉开房间的窗帘望出去,有一些小水坑,因为路灯光,有一些倒影,东一簇、西一簇的。更象谷风兄在一首诗中所写到的,“打开时我的手沾满流水声”。记得当初读到时,便为诗中所描绘这份旷达的空灵赞叹不已。
其实,流水的声音只是自然界一种客观的声音而已,难得的是谷风把握住了这一细节。此刻,我们读到的当是他提炼后赋予作品的一种美学的厚度。比如“流水声”后的几行,“打开时我触到叶子上的光/被一只麻雀衔走/打开时一条街正弯过我的身体”。而这点,在我去年《诗歌报》的评论中曾经提及,“谷风对周围世界敏锐的观察和捕捉能力,皆在他作品文本的细节中周密地展露了。”
但谷风之所以成为众多读者偏爱的诗人,是他在创作中不仅仅局限于对事物一刹那的还原和提炼,在于他的作品中体现提炼后的一种个性。尤其是像“还有卸载下来的云路/像一根根钢筋要搭建另一种屋宇”这样的叙述,在文本的递进叙述过程中,拓展思考的厚度空间,正是展现了这种特性。这种个性不单是作者思考的厚度体现,也是作品外延一个具像化的释放过程。
但让我最欣赏本首作品的却是之后的叙述,“这是一小片的沉默/像黄色的手帕/现在我要递到爱人的手上/爱人正在抄写落在树上的第一滴夜”。很多熟悉我的朋友都知道,我曾在不同场合提到短诗的几个特点,而我反复提到的正是短诗需要给读者一份峰回路转的味道。刚刚提到“黄色手帕”几句的叙述,私见以为抛开文本展露唯美的意象不提,我却不得不佩服谷风在此处恰如其分的表现功力。从猛然打开的“钢筋屋宇”,转折到托成“一小片的沉默”递到“爱人手上”,这份峰回路转的表达不是一般优秀的诗人能展现的。不过,在这里我要提出一个符号的添加。个人认为“爱人正在抄写落在树上的第一滴夜”这一行,不妨用括号概括起来,以表达是一种静态的流述,一种安静的补充。
而本首的结尾“现在 黄昏依在城市的墙上/像一幅画很抽象”,应该说是举重若轻的,仿佛安静的夜里一滴雨水飘落的声音,落到地上嘎然而止,却给读者一份悠远的回味。



附作品《一片沉默的黄昏》。



打开时我的手沾满流水声
打开时我触到叶子上的光
被一只麻雀衔走
打开时一条街正弯过我的身体
还有卸载下来的云路
像一根根钢筋 要搭建另一种屋宇

这是一小片的沉默
像黄色的手帕
现在 我要递到爱人的手上
爱人正在抄写落在树上的第一滴夜
现在 黄昏依在城市的墙上
像一幅画 很抽象



2)《渡头》



认识含风很久了,我一直认为含风离杰出的优秀诗人,只有一张纸的距离。
记得在05、06年,我时常针对她的一些作品扯谈几句。
尤其是06年,对于含风大多是个人小情绪的作品,我当时的废话特别多。
但今年以来读到她的作品,却让我耳目一新。比如含风《塬冢》一组中的《塬冢》和《梦》,相较于其前年去年的作品,无论是叙述的节制和思考的厚度,都有较大的提升。就我个人以为,含风的创作正处于一个面向巅峰的门槛,如果跨过,将是令如我般仰首的高度了。
在本组作品中,我个人最喜欢《平凡的快乐》、《弗远》以及《渡头》。
而就文本斟酌,《弗远》和《平凡的快乐》都只有各自半首的佳构,相对而言,《渡头》要流畅和结实一些。这里我选择《渡头》粗浅的谈几句。
个人认为《渡头》有三大败笔。第一是用“旧报纸和罐头”来定义散发的气息与本首所表现的意境略显隔阂。
第二是“打开腹腔搜寻熄灭的灯盏/再也找不回来的痛苦和甜蜜”显得过于通透,让上下文的叙述无法保持更大的内在张力。
第三是结尾“冷眼旁观”有些飘,个人感觉没有较大的提升。



附《渡头》



多么怀念那个破旧的码头
空气中散发着旧报纸和罐头的气息
跌落到臭水沟里的落日
映照着你惆怅的脸
如今,它洒在水面上的光
带着迷失的眩晕
打开腹腔搜寻熄灭的灯盏
再也找不回来的痛苦和甜蜜
奢侈得一如海鸥双翼上的祭文
消隐不见
溺死的幽灵
在阴影处冷眼旁观



3)《月光下的河床》



一直认为,绪刚已经是一位成熟的诗人。而就个人的阅读视野,绪刚本首的优点也即是他一直以来的所呈现的个人特色,就像我在与福师大中文系某硕士生导师探讨时所说的一样,绪刚质朴的语言、清晰饱满的意象以及作品中不动声色推进的文本张力无一不显露是成熟诗人指向性的标志。
但吸引我选择绪刚本首的最大原因,是貌似安静清晰的意象下面,物我两忘的描摹功力。在这里,我想绪刚似乎力图展现一个不被语言所具体描摹的内心世界。比如本首中“一块一块石头暴露着粗糙  丑陋”“我不得不交出影子/交出内心的干涸  或苍白”,无不试图在客观自然的角度返照具像本我的姿态。当读者遇见这样的叙述时,我想内心也如安静的河流涌动,但肯定有一小口子在轻轻豁开,是被绪刚“刀走偏锋”“以一块石头的名义”在不动声色间豁开的。这样一个美学的释放过程是如此安静,淡然到一种纯粹的空灵境界。
当然,就文本的阅读角度,绪刚在意象的经营过程中显得有些失衡了。尤其是作品的后半部分,个人认为“宣布这样的呈现适合抒情  适合/一种愿望的依附”这样的叙述流于层表了,应该在细处再力求形象一些饱满一些。



附作品《月光下的河床》



在此之前我一定看见了河水退去
一块一块石头暴露着粗糙  丑陋
那都是月光下  我不得不交出影子
交出内心的干涸  或苍白
我早就怀疑体内的阴影影响过秋天
在大地上行走的河流  刀走偏锋
我  以一块石头的名义
宣布这样的呈现适合抒情  适合
一种愿望的依附
从现在开始  我这样告诉你是诚实的
因为你一直诚实地活着


4)《仲秋夜》



坦白地说,第一次读到楚灰这首作品时,内心是相当的惊愕的。记得第一次读到后,我在谷风诗歌群里即向噪音(鱼嘴)兄长郑重地推荐了这首作品。就我个人的阅读视野而言,这首作品至少完成了语言写作的第一次转换。作品的语感、叙述节奏以及从意象中提炼的气场,无不体现了作者相当老练和高超的观测功夫和捕捉能力。比如“鱼骨,一枚枚时光的银针/缝合着细碎的波纹”、“我们端坐洲上/摹仿一截截树桩或沙丘,静观江水流逝/朵浅浅地滑过隔壁的广场”,读来形象饱满意境宽阔,类似这样的表达没有对事物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和文本娴熟的提炼能力是做不到的。
当然,我尤其欣赏的是其他两段描写,“这些年,江水不歇/南门洲持续荒芜,寄居其上的灰鸟/已经分不清楚是第几代子孙了/分不清楚是哪一堆淤沙,埋没了过往的翅膀”以及“那些一阵一阵不经意的草叶的漩涡/对称着水流的凹处。也许是它们完全敞开了/洲上的生活:草石共在,泥沙俱下/引领寄居其上的事物。”应该说这两段都是本首内核的折射,作品的思考通过这两段开始形成具体的外延。而且从文本的角度观注,不提意象的把握拿捏的贴切和留给读者较大的联想空间,光是这两段形象饱满的叙述,都会给读者在阅读之后留下极其鲜明的印象。
当然,本首作品也给我留下了意象繁纷,叙述拖沓的印象。象“轮廓清晰”之前以及“广场上人群”到“隐入丛中”这两处叙述,不妨再斟酌简一些。结尾那句“涤尽环绕洲子的水中沙沫”,也显得有些绕,不是很贴切。



◎仲秋夜,忆及02年秋畅游南门洲的朋友们



凡事都有一个始末。奔赴四方的朋友们,依然能看到
彼此的脸庞,在酒杯中,与明月一同升起
轮廓清晰。这些年,江水不歇
南门洲持续荒芜,寄居其上的灰鸟
已经分不清楚是第几代子孙了
分不清楚是哪一堆淤沙,埋没了过往的翅膀
鱼骨,一枚枚时光的银针
缝合着细碎的波纹。芦苇还在
风还有方向,藏下枯荣反复的秘密
圆缺离合的准则。那是秋天,我们端坐洲上
摹仿一截截树桩或沙丘,静观江水流逝
云朵浅浅地滑过隔壁的广场
广场上人群的梦想,像水一样湿润
柔韧,有些时候,洗沙船低沉的鸣响
触及歇留于枝间的鸟雀,它们惊恐的呼吸擦动芊叶
它们的身体隐入丛中,直到今天,我能想起
那些一阵一阵不经意的草叶的漩涡
对称着水流的凹处。也许是它们完全敞开了
洲上的生活:草石共在,泥沙俱下
引领寄居其上的事物。但是现在,我多么想成为
一个洗沙之人,涤尽环绕洲子的水中沙沫


5)《境遇》


我相信,任何一位读到空灵部落作品的读者,都会不由地赞叹作品中体现的这份与其名字相符的美。与很多至今依然陷于语言凝练和纯粹这个关口的诗人不同,空灵部落已经把语言的准确贴切运用到了精致的高度。比如本首作品,全首几乎找不出一个多余的字。每一个字在其文本里,都起到了正面的作用。在这里说句不夸张的话,这份精致在当代诗人中亦是鲜见矣。
犹是如此,我依然对空灵部落本首作品有几个疑问。
第一点是北宋和炼金这两个词的运用。
北宋的“靖康之耻”及其他惨痛相信是许多读者耳熟目详的,但作者只用两个潮湿却形象地概括出来了。而且不是“体内炼金”,只是生出“一些枝干”,托“困鸟”独守“哀叹”。我反复阅读了第一节,虽然也佩服空灵部落在切入和外延的举重若轻,却也感觉确实紧凑了些,使得一些指向存在非常之多的模糊。
第二点是药片。
我一直觉得药片这个词用得不够贴切,也不符合本首的语境,而且显得结尾有些飘,和第一节的沉郁在粘连上有细小的裂痕,不如到“雾”或“疼痛”收尾。



附作品。



风如北宋般潮湿
我不是一个在体内炼金的人
只能生出一些枝干,承受起一只困鸟
独守我不愿示人的哀叹



你从水中升起来,笼罩着
我的前世今生。像一场生病的雾
在我的诗行中缠绵着疼痛
我吞下了药片,在你的微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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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蓝衫的蓝和天空的蓝

中午吃过饭,我一直盯着办公室窗外的街道在看。恍惚的时候,甚至于认为之前走过一个戴草绿军帽的中年人,那是我的影子。尤其是看到他在橱窗中漠视鬓边的微霜,仅是轻皱了一下眉毛,不发一声,仿佛叹息声被压在了喉下。我曾经在很多个黄昏反复沉浸在这样的思维中不得解脱,于诗,于生活。有时候窗外起风,有时在下雨,生活与一些梦想,在虚实之间来回滑动。
尤如我刚读到海灵草的诗行,“此刻你在塞上谈江南。我在海边远望你/我要忘掉与青春有关的小雀斑。”这样的叙述,仿佛让读者在看一个电影长镜头,而从塞上到江南,时空的转换宛如羚羊挂角。在这里我尤其对“青春”和“小雀斑”,两个名词的复沓,再三品味。青春可以很轻松地理解,但小雀斑呢?作为读者,我们可以想象在海边,一种淡而宁静的忧伤裹挟着一些往事的细节扑面而来。
我曾经一直提到诗歌语境的八个字,分别是准确、自然、朴素、贴切。因为,我认为只有具备这样的语境特点,才能把一首作品的魅力较深地辐射到读者的感受之中。而诗歌作品,最难地大约是恰如其分表达了。但在灵草的这组诗歌中,这样的表达可以说比比皆是,比如“你瞧,我们站得这么近。我几乎听到大海的潮汐/你也险些抓住了飞逝的蒲公英”,“我还记得/蓝衫的蓝和天空的蓝/不同”,“我要尝试从大树后面走出来/给你看我手指间的伤”等等。
更值得一提的,是象“我还记得/蓝衫的蓝和天空的蓝/不同”这样的句子,因为灵草智慧的提炼,充满了对读者努力阅读的诱惑。而象这样充满灵性的意象,每首作品中也都体现了许多。
如果说灵草本组的作品瑕不掩瑜,但我也在这里略提几点小见。第一个是意象的繁纷,在《距离》《悲伤》《霜降》中,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第二是叙述的节制,除了我提出的“此刻你在塞上谈江南。我在海边远望你/我要忘掉与青春有关的小雀斑”这节,其他也不同程度有些拖沓。
记得上次和且歌兄弟谈到突围的几个,说到彼此之间不同的突破方向,我现记忆尤深。我现觉得,像灵草这样的抒情也不错,但不妨稍微压制下,尤其是在叙述的节制上。
当然,或许是同题的因素,小毛病暴露比较多,我也就凑和说几句。最近读诗不在状态,希望大家多指出不足。

  附海灵草作品
《不只是叙述》

此刻你在塞上谈江南。我在海边远望你
我要忘掉与青春有关的小雀斑。你坚持植树
我就说大海,她很宽阔

很多人一晃而过。但沙漠里还响着驼铃
海水总是咸。你不要忘记火炉和西瓜的教训
不要惦念我和我的疼痛。我们之间
隔着一张纸和无数大山

今夜,我在月亮底下。天空很空
你在沙漠边缘想念春天
等等,等风过去,等雨走来
你的树和我的大海,就有了水
也有了盐


《跳跃的蛋》

熟透了,就可以把蛋黄和蛋白分开。
它们一个是圆的,另一个是椭圆。

把花朵和绿叶分开
把白天和夜晚分开
把一个人的恶行和善念分开
你就能看到游鱼和月亮深深相爱

我多次尝试着把爱和爱情分开
把鸡毛和蒜皮分开
把坏脾气和坏天气分开
但是,我还是不能把我和你分开

《距离》

其实,我和你一起站在人群中间
昨天就在隔壁,车辆还在转弯
我差点就看见了你奔波的憔悴
不要问询我的病。要问我阳光。问我水
问我槐树下面蜜蜂的花事。我还记得
蓝衫的蓝和天空的蓝
不同。

那天,我们看到了红蜻蜓。后来
她飞走了。篱笆爬满了旧时光
它吹着喇叭,演奏我们老态龙钟的模样
我们总在秋天才想起菊花

你瞧,我们站得这么近。我几乎听到大海的潮汐
你也险些抓住了飞逝的蒲公英


《一棵树的悲伤》

就让玫瑰嫁接到扶桑上面。
昨天的飞蛾来到今天。今天的阳光将持续到傍晚
因为寒流,我一直藏在大树后面

我知道,阳光下面是斑斓的人生
小草一边枯黄一边歌唱。即使病了
蝴蝶也存在于文字,或其他
能温暖就温暖一方。
松鼠的大尾巴,正扫过啄木鸟的脸
它们活着。体温接近天气
也接近心里的善良

我要尝试从大树后面走出来
给你看我手指间的伤。

《霜降》

我说过,我的病在秋天。我的忧伤
在霜下面。怎么办呢,城市里夜夜笙歌

牵着我的手。离开那些衰落的叶子
在人前,我们只能谈论苹果上的胭脂
其实,迟到的雨一直在云层上面
它看见了童话里的城堡。来吧,尽管昨天
我丢了你的草帽。你丢了我的纸船

我还是梦到了羊群。它们神态安详
狼在洞里啃食过期的骨头
我要把路过的声音装在瓶子里
加上盖子。再加上霜

走吧。我们要竖起衣领和耳朵赶路
菊花开了。趁山还青,水在流
我们要亲眼看到雁子迁徙,刺猬冬眠
对虚弱的草,要记得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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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39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二  两个简评

汪抒《云之肉十二首》之一

停顿

草地上的小径居然
与我的内心这样高度契合
我想踱向哪里,它就延伸向哪里

风的舌头
将草木的苦香反复品味
但并不咽下,而是又将它
轻轻吐向遥远

这令人销魂的薄暮
时间不再流动,渐渐弯曲起来
并打了个结


钟书先生在《七缀集》里如此说,“诗原通画,诗是无形画。”一首好诗的思想立意及叙述承质姑且不论,但必须有一种沉淀,一种意境美,一种声在言外,让读者暇想翩翩的悠远。从这些方面我们品读汪抒的作品,我们可以清楚地欣赏到汪抒作品带给读者的画面感和意境美。比如本首的三节可以看作是三个画面的组合,亦可以看作是一个画面的三个层次。从小径、风吹动草木以及薄暮,作品从近抒远,融景于情,不得不赞叹作者在构造情景上收放自如。以前一直认为,汪抒是那种擅长把精神碎片解构吞吐并放大叙述的诗者,没想到这首作品表达的画面感如此强烈。
在这里,我最欣赏本首的第二节,尤其是“舌头”这个拟物的运用以及跟随的描写,形象且饱满地表达了作者想叙述的意图。但非常遗憾得是,本首的结尾收得重了些,全首轻盈有致的味道一下子凝实了。最后两行不妨再斟酌一些。

歪歪《XP等》中的一个

<火车>

两个人,隔的不远
一堆碎石乱草,挡风玻璃,衣物。

汽笛声。那位官老爷和他二房
到了尽头,我们都不是拍手称快的人。

这一年的流窜就到此为止。过道渐渐
拥挤起来,阳光照在手推车上面

余下的报纸和零食,光鲜和不光鲜的
面孔。渐渐,都怀恨不起来了




读到天空向我推荐的这首作品时,我反复阅读了很多遍。以前极少读到(或许说没有深入地读)歪歪的作品,这次读到歪歪这首《火车》,确实带给我许多的惊讶。或许会有一些读者简单地把此作归类于叙事诗,甚至于冠于后现代的冕号。但据我看,或许此作带有一些叙述的口吻,但从歪歪明目张胆地断句考虑,他对断句的字词做了非常精微的手术刀般地处理。在若隐若现的文本进行轨迹中,事物的清晰性和意图的批判性交织着缠结在一起。而且,作品的起首两节就开始对比纠缠了。

两个人,隔的不远
一堆碎石乱草,挡风玻璃,衣物。

汽笛声。那位官老爷和他二房
到了尽头,我们都不是拍手称快的人。

在这里,“一堆碎石乱草,挡风玻璃,衣物”是一句从远及近的描写,但我曾经对衣物这个词有所疑惑。衣物,什么样的衣物呢?还是衣和物呢。这个衣物运用的分寸感,可以说让我反复揣摩了良久。从这点上斟酌,不如之后的“汽笛声”运用的宽阔节制,并且指向鲜明。而在之后的叙述,我认为“到了尽头”可以用句号,“我们都不是拍手称快的人”就更突出了。

这一年的流窜就到此为止。过道渐渐
拥挤起来,阳光照在手推车上面

余下的报纸和零食,光鲜和不光鲜的
面孔。渐渐,都怀恨不起来了

三四两节的叙述非常安静,读到“过道渐渐/拥挤起来,阳光照在手推车上面”,我也感觉阳光暖暖地照在我的脸上了。在这里,“光鲜和不光鲜”的描绘让我感叹,真实生活的原味一下子展露出来了,而且联想非常宽阔。把某种安静又强烈的匿名声音,低沉又坚决地传递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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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三  香满桦林与悉索的凉雨

A,香满桦林

熟悉我的大都清楚,我是一位祖籍江南和自幼在江南成长的诗歌爱好者。虽然在我的笔下,较少写到我的故乡——江南,但总是能在与我同行的江南诗者中读到众多的江南。这一次,读到承德诗人罗锅笔下的江南,却是感到尤有佳味。
当然,在我看来,罗锅的江南更多的是一种理想化的江南。比如他在作品中写到的,“你可以信步从渡僧桥走来/手拿折扇在山塘街做一回古人”、“小巷里每一扇门里都住着一个手攥香气的人”、“现在我要绕道房前去/和榉树,梧桐成为兄弟”等等。这样的从物象的细节入手,从个人思维的返照截取和创造一个“个人理想化的江南”,是多么的难得与不易。我曾经在多次小范围内的场合中提到,诗歌作品本身就是诗者在创造和延伸一个独特与完美的充足世界。在这里,我相信,大多数读者能够充分感受到诗人笔下的江南。而这样的江南,并不仅仅是单调的,而是多维世界的展现。再譬如,“我要戴30克白雪40两松涛/我再抓25克水乡35克椰风/我要在西子湖里慢慢炖煮”、“油纸伞一会把石板路露出/一会把整条街盖严”、“我要见到那个手攥香气的人/用舌头舔她的手心”,像这样的细节展露,充分展示了古典中的江南,而作者熟练地运用这些物象和元素捏合成一个独特的江南,也自然而然体现出作者的匠心独运和细腻的表达能力。而这样的把握能力,与时代有距离的表达方式,相较于当代诗歌作品多元化、复杂化,尤其是盲目参照西诗的简单叙事化和批驳性思维的表达方式,个人尤其是觉得难得。诗歌在很多时候,应该是一种生活的气氛,一段思维的理想延伸,甚至于是一种在读者心中普遍传递的情趣。
应该说,关于《江南》的这三首作品,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罗锅在美学实践上的一个细腻的窗口。通过这样的窗口,我们的思维深入到罗锅所坚持独创的充足世界,如他在一首诗中所言,“江南啊江南/我要戴走一棵真正的香樟树/一棵就可以香满桦林”。

附作品:

江南(一)

1.解药

风,向北刮。陌上青烟扶风北飘
这是你在南方下的毒

我承认你是个武林高手
你看你下毒都这样柔软
我的北方现在已经昏迷不醒
我打发一场比一场强大的雪
去南方寻找解药

你这个老鬼,小巫婆,小妖精
你真的厉害阿
我派出去的兵将已经全军覆灭

现在,我要亲自下一趟江南
我要戴30克白雪40两松涛
我再抓25克水乡35克椰风
我要在西子湖里慢慢炖煮

我要调制一种新毒
毒倒你这个下毒的人
那样我会在江南取走一小截春天


2.山塘街

穿街而过的风把灯笼依次点燃
在山塘街的屋檐下
那些各式各样的幌子和风学坏了
调戏得灯光忽明忽暗
一场雨刚好经过
它的尾巴还没有出街
另一场雨紧跟脚儿就来到街头

油纸伞一会把石板路露出
一会把整条街盖严
山塘街,头枕着山塘河练出了好脾气
把一声声叫卖喊出了千年的味道

你可以摇一橹小舟,上岸
在山塘街听一段小调儿
然后在下一个小码头登船去虎丘

你可以信步从渡僧桥走来
手拿折扇在山塘街做一回古人
走在你前面的人可能就是白居易
在你后面追上来的
都是被你打动的人

3.香樟树

我已经分辩不清这满街的香樟树
生长在谁家的屋后
现在香樟树正在飘香,香气挤进了小巷
小巷里每一扇门里都住着一个手攥香气的人
小巷拥挤,街道正日渐丰满

而我身上的白银已经用尽
我已经买不起一场梅雨一片水乡
现在我要绕道房前去
和榉树,梧桐成为兄弟

我要见到那个手攥香气的人
用舌头舔她的手心
让她闻到北方白桦树的气息
我们都已经中毒至深
彼此才是彼此的解药

如果需要,我可以借一些银两
一部分作为聘礼
一部分雇一列火车或者造一辆你钟爱的小马车

不要给我用香樟树做的箱子
那是一棵没有生命的香樟树
箱子里面的嫁妆我也不要
小巷和梅雨我也不要
水乡我也不要

江南啊江南
我要戴走一棵真正的香樟树
一棵就可以香满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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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8-24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B,悉索的凉雨

昨晚和几位诗者小聚,我非常赞同任轩提到的内外的统一问题。所谓统一,是指诗者在写作时遵循一定的思维高度,并把这份高度忠实地与个人生活相互结合成一个观感的整体。这个一定的思维高度,我们或许可以把它简单地认为是作品的格局。当然,诗歌的欣赏和阅读有多种的美学进入。在读到任何一首作品时,无需去拔高调子去赞美或压抑,譬如我现在读到诗者斑马的《秋瑾》。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在作品中联用名人或者典故时,最合适的写作方式是让读者没有隔阂地进入阅读状态。在这个时候下的隔阂定义,应该是不需要读者去充分联想,仅是从作品的文本角度去作简单地细读即可。我之所以选斑马的《秋瑾》,而没有选他此次作品丛的其他作品,也正是因为斑马在这首作品中体现的语言功力恰到好处地符合我喜欢地这种表达方式。

下午
从东柳条路走回家
我想起了秋瑾
这个被杀死的女人
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前五行,除了交代作品的时间地点等主要元素,也貌似很忠实地叙述“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之所以在此处提到貌似,完全是因为斑马在此后几句的表达隐隐在呼应此处的伏笔。

她好像就是
在秋天生的
好像一辈子
都活在秋天
最后又在秋天
被杀死了

“一辈子/都在秋天”,以及“最后又在秋天/被杀死了”,这样隐约含而未露的表达已经是在和之前呼应了。“秋天”这个词在此处的运用,不说是神来之笔,也应该认为是“点睛”式的定位。仅就这个词的含义,足以显示作者老道的语言定位能力和对本文节奏的捕捉能力。而相对此时的秋天,与之前的“一点都不了解”,形成一种截然的反差。这种反差,在文本的局部形成非常强烈的冲击能力。
而我最欣赏的还是结尾,“被杀死的时候/天空就是像现在这样/悉悉索索的/下着凉雨”。其中的“悉悉索索”与“凉”的运用,把斑马的诗心推到了最大处。

附作品:

秋瑾


下午
从东柳条路走回家
我想起了秋瑾
这个被杀死的女人
我对她一点都不了解
她好像就是
在秋天生的
好像一辈子
都活在秋天
最后又在秋天
被杀死了
被杀死的时候
天空就是像现在这样
悉悉索索的
下着凉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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