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网络小刀
这个壮汉面对面站在我的面前,右手孔武有力的拍了下我的左肩,我吃痛的时候,甚至有一丝怀疑:对方是不是做老师的,还是语文老师。一直以来我总是把老师特别是语文,音乐各类艺术类的老师想的文质彬彬弱不禁风。
但眼前的班主任语文老师显然不是,虽然不是身长八尺那种彪形大汉,但在他的面前,已经生长发育好的我们至少还是要比他矮半个头。
这事发生在二十多年前,但是即使二十年以后,我们当时六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人还是没有他长得那么高大。
二十年前的那个下午,距离高考刚刚结束三两天的一个下午,我接到一个同窗的电话,说是要到学校帮忙。
那时的高考恰逢七月,走在路上看着远处,都能感觉到空气在漂浮的窒息感。阳光的树荫下,即使漫不经心的散步,也是阵阵的挥汗如雨。但是说到散步那是不可能的。几乎没有人愿意在三伏天的街头散步休闲。看着远处的人和物,仿佛是阵阵燃烧着的颤动。
很快到了学校,想象中的帮忙应该或是参与学校社团规划安排、或是制订下一届的科研安排、或是帮忙整理老师的教学安排……最不起眼的也就是帮老师干点零活。这对刚高考结束的我们,其实能够参与并帮忙,总是会带着对母校的感恩而快乐的离开。
不过老师显然不是传统中的老师,教育方法也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古板。当他看到六个男生都到齐了。——班里看上去最健硕的六个小伙子。露出莞尔一笑。
“走,带你们去做义工!”
后来的后来,每当我听到做义工的时候,我的心中就会燃起一种无比自豪的感觉。我自豪并不是因为我觉得当了义工的伟大,不是因为会被当做英雄般那样的怀有成就感,更不是因为觉得流汗有助于排毒养颜所带来的身体健康。我感到自豪无非就是感受到了义气那个“义”字的伟大。
当义工的内容很简单,形式更简单——我们被老师带领着到了学校附近另一个女老师的家。那个女老师不是我们本校的老师,但绝对是班主任老师的朋友。
我们的任务是将楼下的砖头,一五一十的搬到六楼楼上老师的家。
这些砖头的数量也不能算太多,累积起来大概可以砌个小灶,可以搭个台面,搭个什么空间。当然我们并不关心它的实际用途,老师说搬那就搬。
其实写到这里我不禁感觉到阵阵的羞愧。德高望重的老师啊,你们多么慷慨无私的奉献着知识的力量,传道授业解惑的你们,将大无畏的精神力量传达给学生,收取的仅仅是微薄的一丁点学费。而那学费又是由教育局统一筹划颁给的。在这种不起眼的学费和这种无比扩大的精神传授不成正比的时候,你们无怨无悔,只是希望种子发芽,幼苗茁壮成长,可以做到真正的桃李满天下。而我们,严格的讲是我,在这种最正常不过,在老师最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居然会有一种被利用,被当做民工使唤的思想。我觉得一阵的耻辱,犹如蛆虫爬进了头脑,玷污了灵魂,肮脏了思想。想想电视里偶尔出现火红岁月的黑白老电影,那时的人们多么高尚淳朴,烈日下情绪高涨干的热火朝天,还咧着嘴微笑,仿佛四个现代化就在眼前。我同时又觉得阵阵的不安,这种不安又不是真正的对自己污浊灵魂的忏悔,那种不安仅仅是因为担心害怕没有生活在那个时代而被当成右派修正主义的处理!
人多力量大,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六个小伙子怎么也不输给猛张飞了。砖头很快就搬好了。我们的衬衣,汗衫都湿透了,额头还在阵阵冒汗,六个健硕的小伙子新陈代谢快,站在六楼最高处的时候,我估计我们的汗臭都会把女老师熏倒。班主任老师扇着扇子。手上没有搬动过砖头的污浊。那神态穿着古装的话有点像羽扇纶巾的周瑜。朝着我们会心的一笑。他走过来拍了下我的肩膀。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不算是师生,算是朋友,算是知己。”他拍在我肩膀的时候,我觉得那么的坚定,以至于我相信老师是那样的诚恳真实。直到现在,我都会回想那时肩膀上的酸痛。我们都互留了电话,只是若干年后和同窗聚会,连我在一起的那些同窗毕业后谁都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当然谁也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女老师倒是显得有点过意不去,和班主任相比,戴着眼镜的她,多少显得有点文静与娇小。不知什么时候起,拿着手上的零钱对班主任说:说那么多干嘛呀,赶紧下去给学生买冷饮去。那一嗔一笑的,显然交情不简单。
“谢谢同学们,你们都是我的好学生,在日后的日子里,我不会忘记你们,我们可以是忘年交,是好朋友。我也衷心希望你们把我当朋友,可以谈心聊天甚至把盏言欢。共畅怀人生快意……”
匆匆接过零钱后,我们到楼下买了盐水棒冰。大热天留着汗吃冷饮,真是说不出的惬意。我想比起一些国外帮家里人刷马桶挣到5英镑小费的那些孩子,我们搬砖头换冷饮的成果更是一种骄傲。毕竟是帮了老师的忙。在离开母校前做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而写到这里我又一阵的脸红。我简单的把做好事的义务简化成一根盐水棒冰的等量代换,无意中亵渎了义工的“义”字。
(完)
(老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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