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日子 唐亚杰
总算盼来长假,回家的心绪骤然强烈。 或许真的离家久了,对于家的盼望也如盼望一个远方的亲人。虽然免不了携家带口的千里奔波,但那感觉真像心里长了草。 我的家是辽西的一个贫困小村,三百多户人家不足一千口人,九成以上都是日出而作日没而息的农民。我们家则算为数不多的一成,因为爸爸妈妈是老师,加上出过我这个大学生,所以在这个村里必然家喻户晓。 村子不大却分开前街和后街,所谓街也不过是横穿村子的一条土路,4-5米宽,两边还间距不等的长着很多北方特有的槐、榆和杨树,虽没专人管理,却长得郁郁葱葱,有的已经合抱粗。而且印象里好像一直这样随意生长根本没啥改变,所以每次走过,都能依稀想起每一棵树后的成长故事,兴起时甚至还要眉飞色舞的给女儿讲些儿时淘气的事,逗得女儿哈哈大笑的同时也看见她眼里的“羡慕”。 按说这样的土路根本没法和省城宽阔、明亮、整洁、繁华的马路相比,但只要踏上这条路,自己的心就感觉那么的踏实,即使回忆里夏天扬起的尘土、雨天难走的泥泞、秋天满街的落叶、冬天厚厚的积雪也显得别样的平和。 村里每家的院子都够大,院墙多以石头打底,再码上五、七八层红砖,一米二三的样子,走过时刚好能看全整个院子。东家和西家的邻居就隔着这道墙手里边忙着活计边聊天,有时一唠可能就半天。院门大多是几根破木头钉在一起,主要起挡猪、鸡的作用,讲究一点的人家还要修个大门垛,但比起城里的防盗门却连个摆设也算不上。记得第一次带女儿回来到邻居家串门,当我推门就进的时候,女儿不解的问我为什么不敲门,我看着她,只是笑了,过后我告诉她:“这儿和城里不一样,你想去谁家,直接推门进去,根本用不着敲门,因为这是家乡特有的淳朴,不像城里人,相互之间把自己封闭、隔绝起来,没有了这样交往,所以才会越来越缺少信任,感情变得越来越淡,人也变得越来越冷漠。”女儿可能一点也没听懂,但我想她长大一定会懂。也就是那一次她和周围邻居的孩子们彼此熟悉之后,每次在假期之前都要问我回不回老家,啥时回去的缘故。有了这么些无所顾忌的伙伴儿,她也开始喜欢并习惯于推开这一扇扇熟悉的门。 家乡的穷让我小的时候有过一个很简单的志向:一定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挤进那个溢彩流光的城市享受舒适安逸的日子。而今想起,我的努力也算有回报,不但跳出了这个贫穷的小村,还超越梦想的跨入了省城。起初几年的打拚确实享受到为幻想、为物质、为名声、为环境、为待遇的点点满足,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深深感觉到心里的有些东西正渐渐流失。锦衣玉食却食不甘味、灯红酒绿难掩心灵的荒芜、车水马龙带来的却是思想上的日渐贫瘠……带着这样的矛盾有时忍不住哑然失笑,那时的欲望和现在的想法竟如此的大相竟庭,到底意味着什么呢?人是不是都要有这样的经历?看看现在村里的孩子看我的眼神,不依然也是希望着我的希望,期待着我的期待,走着我曾经走过的路嘛! 所以每次回家,最喜欢听到的一句话:“唉呀,老大(我在家排行)又回来啦!”最喜欢看妈妈和邻居们站在门口迎着她的儿子、媳妇和孙女的表情;最喜欢吃叔叔、大爷们送来自己院里种的瓜果、蔬菜。然后听他们说:“小子!这样的你在城里吃不着,纯自己家的。”四十多岁,他们仍然还叫我小子;最喜欢吃过晚饭敞开院门等那些一起长大的哥们、姐们来家里聊一聊过去淘气的事儿;最喜欢喝着烧酒给他们讲城里的新鲜玩意,最喜欢看着他们听我讲事的神情然后若有所思的咂摸着自己或自己的孩子将来也能去城里的情景。 回家让我得到了片刻的放松,也让我的思绪在自然里任意的释放,真的不把自己的放在一个框子里,摘下沉重的面具,那些疲惫、那些无奈、那些冷漠、那些心里的一切杂念在一瞬间就无影无踪。 回家的日子,每天傍着夕阳,携着妻儿,坐在村边的山坡上,享受毫无粉饰的自然气息,看着“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一缕炊烟在暮霭中慢慢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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