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头事杂,百般无趣时候,决定独自野游一趟。 那是个周天,雨洗清晨。 我乘车到了凼仔,穿越横琴步入珠海,迎着大雨,溅着泥水,小车腾云驾雾,一路狂奔。看不清外面状况,只是知道上了高速下了高速,进了省道出了省道。透过车窗侧望,只见忽而树木忽而房屋,转了弯又转了弯,过了桥又过了桥。 三小时路程之后,司机告诉我,目的地到了。 早先这里是一大片林子,后来飞来一大群鸟儿,再后来来了一个叫巴金的人。我们都是跟着他的情趣来的,这里就是鸟的天堂。之前是我上厕所时,在报纸广告栏里看到这个地方的,擦了屁股就安排赶来这里。 邂逅了今年最无奈的天气。先是小雨大雾,然后转成小雾大雨,之后又转了回去。满世界阴森森地寒气和湿气。 雨雾也好,像梦里一样。飞奔的车追风逐雨,人就想着踏云登天,一路上飘飘然,真有渐离嘈杂凡尘的感觉。看一路窗景,如同熟宣上的泼墨画,隐隐绰绰,浓浓淡淡,万物浸成一个色调,稍不留神便不知身在何处。 下了车,无伞遮挡,撑起外罩苍鹰般落在天堂入口处。买票进门,偌大园子空无一人。闲走闲看,直到衣襟滴落水珠才发现可以乘游艇水上观赏。 我叩开一扇带窗小门,朝里面坐的女生说明想法,很快人家就给我办了租游艇的手续。我抿嘴衔起票,兴致勃勃地打算学天龙八部,点水而逝。 就你一个人租游艇呀?开船的小伙子被人唤来,相当严肃地审视我。 我朝远处张望,一脸平静。他吸了几口烟,拽拽我顶在头上的外罩说:大哥你能不能窗口写个保证,签个名儿。 我冲他眨眨眼,一副天真样子。 家里人知道你来这里吗?他凶巴巴地上下打量我。 我扔掉烟头,跳上船板,转过身来破口大骂:尼玛你脑袋进雨水啦你!我一路穿水塘、过氹仔、跨横琴,三个多小时的路赶来,难道就为来这里投湖自尽嘛。你当我是你呀神经病! 小伙子被我突然的歇斯底里吓住了。呆呆地原地站了许久,这才怯怯地收拾缆绳,钻进驾驶舱里。 一切准备就绪,他扭头小声问:开船了,可以吗? 等等!我看着他高大壮实的后背,心头掠过一丝不安:这小子是谁呀有身份证吗?不穿工作服不戴工作牌,这么深的湖塘这么密的林子,就算他搞不死我,可他自己搞死自己我也说不清呀! 我说,你下去写个保证、签个名儿,一份我揣着一份留在售票处。 小伙子见我一副恶狠狠的样子,跳下游船找卖票女生去了。不一会儿卖票女生登上游艇,笑眯眯地对我说,小弟不愿一人开,反正雨天没生意,我来免费给先生当导游。 船开了,大家相互对视,抿嘴一乐,之前的事似乎都没发生。 船儿无声地行驶,水面平静,景物游移,小岛和树木轻轻穿雾而过。船头划出波纹像弹动的琴弦儿,伴着曲子扭动身姿渐渐散去。鸟儿隐在深处不愿梦断,享受细雨抚摩,醉心绿叶呢喃。 这是鸟的天堂吗?我情愫朦胧,身不由己,真以为俯身跃起会成为大鸟嗷嗷远去。 远去,去哪里? 在这宁静的水天之间,我醉心地想:飞过幽幽湖面,小岛绿洲;穿越浓浓水雾,南国寒春。在以月当窗的天籁境处,放下世间愿舍和不愿舍的情感,多少留下一丝淡淡惆怅,随着岁月洗涤和禅化,让心慢慢化成一片洁白羽毛。然后轻轻飘落在未来的某个巷陌深处,没人知道我是谁,也没人留心我来过。只是一片轻柔的羽毛随风飘动。或许有位有心的姑娘捡起,轻轻夹进一本诗集里;或许停落在一个无风的角落里,随着春去秋来,渐渐融化在暖暖的阳光里,不留一点儿痕迹。 那时,那个我就在天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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