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新欢
花茶一盏,让一屋淡淡幽香
红尘,于这杯中,便轻柔地打着转儿 —摘自开心《茶香》
此时,正打开她送予的那一篇,便觉这盏花茶,正悠缓藏于室间,又潜潜盈外,浸润的不知是茉莉、白菊还是玫瑰的开放与馨香。我不懂茶,但慢慢细琢她的字,便觉她墨里研开的,都是这花茶味道。而我,时而繁复琢字,更像那琳琅耳饰,不只要亮泽,甚至还要讨个耳边轻晃,晃出一丝慵懒或者是顽劣。我心总沏不来七分茶,所以,红尘里讨来讨去的,就是墨里那点錾刻,也不过是想充填时光,从心事里雕出些新欢出来。
她的新欢在爱里,爱家人爱孩子爱朋友,甚至,爱时光。她用静默沏茶,把爱栽成茶汤里的花,成为朵朵娇喜。也用静默洗砚,执笔缘起,那些尘缘都被她捋成低眉顺眼的模样。
我的新欢,不过是时光里的某处流苏,某一脉金水,若有一天收入奁盒,那奁盒的名字也不过就是时光。我的墨色是时光的包浆,于静寂与孤暗中养成,不识的人,成为掠过的寒鸦几声,识得的人,签下欢喜的名字作陪。还好,她属于后者。
所以,我们随喜相遇,时而相见。我们是彼此流年里不嫌淡不描浓的素墨新欢。
2.天香
绿色的茶团,于水中泛起 如一叶伊人远去的行舟 —摘自开心《茶香》
她的字,在缓缓述说,过往就像那绿色的茶团,泛起,散开,再沉静下来,一如她的眼,她的笑。有些人,是一见就生温好的,她便是,而我是一个贪温又图好的人,所以,站在一片柔喜里,从来没想过远去。我信她也不会远,就像她承诺的那样,会把“一直”这个时间的诺言诠释到可信可守。
大明湖畔,未必只生雨荷。绕过时光的长亭,走到相遇的案前,如果墨字可如刀,我想为那里站立的她錾刻一枝牡丹的簪。最好是两朵并生,最好是一枝的姚黄,我在这头,她在那头,各自的脉络和蕊丝,却有相同的气息,只有同根的那人才懂。
她说,她的字还远不能说好。其实,茶亦是一种芽色的天香。苏轼在“尽日东风,荡飏茶烟”里看牡丹,想来那两味,正够上十分春态。茶香是慢慢浸润的,浸得那颗心,从不懂它,一直到把它装满,而牡丹,重墨浅墨,勾皴来去,满纸之上,终要留白。所以,谁能说得上,哪一种是好,哪一种是不够好。
有时说永久,是因为我们知道,所有的花期,时光里都有斋戒数月,所有的天香,初心必都素食几许。所以,她能容留一妆牡丹,我常将芽色纳怀。
3.双城
茶汽氤氲,迷了眼睛 茶香扑面,淡淡清和 --摘自开心《茶香》
很不恰巧的相遇,便是我与她身在双城。也很相宜,我们身在双城,便成全了这安静的性子。
她说见我的字,是在我毫不知情的时候,或者,见的那一刻就一如那茶间水气,迷了眼,也有香入了肺腑。未必是高品之茶,大概只因那盏茶,入了她的味。而我见她的字,是慢慢的如沏泡茶的过程,一点点沏开,满泡,甚至还有红泥火炉的慢慢熏燎,那茶香必是要经过这番与未识的较量,才能独占味蕾的鳌头的,所以,达到难忘。
墨色底处,我偶尔会把相遇錾刻到章节间,而若把与她的相遇真的錾刻,我想那将是别在青丝间最坚固而稳妥的双尖,把青稚脆嫩都绾起,红尘里微笑都变得不毛不躁,而现在青丝两侧稍露于两颊之畔的,是双尖上那蝶恋花的栩栩风景,立于两侧,各自一城,却同处一隅避世芳菲地。
双城,有时是爱的咒语,是情的戒律。幸好,我和她与爱情无关,却与友情息息相连。所以,双城于我们而言,不妨碍俯拾魂魄莲子,无阻于清歌过岸。所以,我依然氤氲心事,她一直心水清和,随季节疏懒或是紧迫。
4.偷香
忽然,想起那套茶具 尘埃蒙之 --摘自开心《茶香》
她爱茶,我也曾因某一人,而翻书阅茶。看到她的这句话,忽而觉得,我们在墨里泼茶,字底植茶,其实,我们也不过就是茶具,悄悄偷了茶的香。
偷香,原是个沾了点儿艳色的词,拥起花千朵,簇带红绮翠衫香满袖的蛾儿雪柳黄金缕,錾刻寻芳的蜜蜂,驻香的蝴蝶,道尽谁家风流性。我喜欢偷香字底的戏谑,“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看了就会笑,笑这般文字里宠大的偷香,在尘埃里舞动出鲜活的热闹。更喜欢“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且把偷香的身形錾刻成如此轻盈,足以轻松松把红尘花事闹腾到四面八方,还需你过什么桥来卖什么花。这样的字,像散酒,我们站在字外,偷偷吸纳着空气中的香,酒面成欢。
遥时可饮酒,近时可就茶。那些不太相关的话,不太相关的事,即使你举杯向我,我亦不怕醉,因为我知,未入心者,三分酒意都欠奉,何来醉态付予。所以,可以戏看你醉,可以频举红尘杯。我的字底,你便只寻到三分戏谑,七分流水。
可心事太近时,只适合沏茶来,一杯杯静夜里饮,越喝越清明,才能让自己坚持住:去不可留,逐不可为。她的茶,饮自少时,逐茶成为一种习惯,我的茶,很少饮,多是为他而逐茶。若为茶具,她偷失去的香,囤得到的香,而我,偷揣的始终是失去后却仍念守的那点点余香。只是,我们也相同,同为茶具,虽尘埃蒙之,一朝茶汤入心,漫成海,却坚持,楫字作舟。
5.金粉
如谁的影子,在这杯黄色的茶汤里 漾出,曾经的笑容 --摘自开心《茶香》
她的字,掉落这杯黄色的茶汤里,漾起谁的影子和笑容。我也会这般,偶尔忆起谁,现在字里的,往往总是那人的最美好。从来不喜欢在素净的纸面上留灰怆鄙薄的字,只因,心内所有的人事,都毕竟善良。
她的字,纵然时而有忧伤,却也是沉湎在黄色茶汤里,用隽永的姿势抵挡红尘的撕扯。所以,她仍用温婉的眉目把季节收留,仍时常在花雨里推杯换盏,解迎茶语。于是,她便也如那影子那笑容,入了红尘的茶汤,任谁想起,都如路遇茶味。
我的字,总比她凉,或许因为失去过多,或者因为本心凉薄。于是,提起笔来描旧时,那黄色不是温温的茶汤,而是掉落的金粉。初心的一枚簪,本是鎏金满,镶碧玺,烈红灿烂。时光的刀光剑影下,早早打入了尘,再翻出,一副出土模样,累丝清晰还在,却鎏金残缺,时光东流,像六朝古都的那条河,淌的全是曾有的胭脂色。那一点碧玺早掉了,唯再镶上一点南红,红得有了出世的味道。
我相信,无论时光如何相待,我与她总学不会怨艾,摊开手掌,掌纹细密地爬着痴字的撇捺。或许,还应感谢时光,以书相赠,与字相亲,让我们在红尘的戏码里,能写出金粉的台词,能吟出茶汤的唱腔。
6.花事
一种苦苦的浓香,入口 生涩的气味,在心中泛起泡沫 --摘自开心《茶香》
那天,偶看到她写的《初恋》,好像于感情之事,她是第一次这般明白白地写出来。沿着窗外五月的槐花开,我的情之花事,也履尘而来。
那些少年青春的花事啊,好似总与暗恋相关,于是,那时便如她泡的那一杯茶,入口,生涩,而苦,还能涌起酸酸的泡沫。可是时隔几许年后,泛上来的,却唯有化浓为淡的香,像久别重逢的好,慢慢回甘。
还是喜欢这样的花事,没有伤害,永远是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最初动容,即使在叠满鱼尾纹的时光里再忆起,仍然是镇定自若的微笑。最怕翻起长大以后的情之一字,翻开一遍便能听到那时烈烈哀鸣,纸间簌簌像极了那时静夜里的颤抖无声。太过浓烈的花事,便不再为花,一相遇,便已是落英,任再深埋离别,也做不成出坛的佳酿。
所以,少年青春的花事,才能开启一坛上好的文字酿吧。这文字酿有寂静,在她的茶席里,安静地开放成一枝新桃,做了她的茶间花。这文字酿有欢喜,在干净的银色里,錾刻成一朵又一朵宝相花,在我的心脉之上吐着无忧的气息。
我想,贪字的我与她,都用最好的方式还了花事的债。她用心茶敬那偶然的相遇,香清而柔软。我用初心回报蓦然回首,常乐永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