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深处（中篇）

尘染

（十）

办公室里，秋桐正忙碌着草拟一份计划书。
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心绪不宁，潜意识里总感觉今天将有事情要发生。
写了撕，撕了再写，最后她干脆放下了笔，给自己泡了杯龙井茶，
端着她的细青花瓷杯，有点松松散散地坐在了阳光里……
清扬在自己精心的调理下身体恢复得很快，脸色红润了许多，情绪也稳定了很多。
离开家已经有些日子了，因为清扬，也因为刚接手的这份新工作，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不知道爸爸的身体怎么样了。
虽然父女俩常通电话，电话里爸爸总说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可是毕竟没有亲眼看见，总有些不放心。
唉……等手边的事情忙完后，先回趟上海看看爸爸。

“嘀呤呤……”包里的手机声打断了秋桐的思绪。
“喂……秋桐吗？我是李阿姨。”电话里的声音充满了焦虑和慌乱。
“李阿姨？发生什么事情了？我爸爸他……”李阿姨的来电使秋桐莫名的紧张起来。
“秋桐啊，你赶快回来吧，你爸快不行了。心脏病复发，正在医院抢救呢！”
秋桐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晃了晃，她赶紧扶住了桌子。
“李阿姨，我马上赶回来。”挂上电话，秋桐闭上眼睛瘫坐在椅子上。
然而，当她重新睁开眼睛时，她又拥有了一贯的冷静和果断。
简单地向领导汇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后，她给清扬打了个电话，只告诉他：爸爸病了，
她要马上回上海。冰箱里的食物够他维持几天的，她会尽快赶回来。
一小时后，秋桐坐在了回上海的出租车内了……

三天后，当秋桐重新站在爸爸的那间小屋里时，脑中仍然昏昏沉沉的。
似乎从父亲咽气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好好地清醒过一分钟。
太平间、花圈、祭吊、火葬场、追悼会……
这一切一切，可怕的时光，忙碌而又混乱的时光，终于都过去了。
虽然曾经扶尸呼唤，虽然曾经号啕痛哭，但是，那份凄楚和无助，还远不如现在面对这空旷的屋子时来得深切。
爸爸去了！永远的去了！她发现，这个事实到现在仍然是那样难以接受，她回想起父亲临终前的那一幕……

父亲凝视着自己，目光中有牵挂，有担忧，有无奈，
一个即将远行的父亲，实在不放心留下唯一的女儿在这世上。
他就这样凝视了秋桐好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
“桐儿……爸爸要走了，以后的日子你会孤独很多……也会轻松很多，爸爸实在拖累你太久太久了。”
然后他的嘴角居然浮起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桐儿……不要哭了，你应该为爸爸高兴啊……终于可以解脱了，终于可以见到你妈妈了。
为了等你长大，爸爸已经让她等太久了……这一生……我活得好累也好苦，
只有这一刻……我的心中才没有苦了。命运之神对我实在很垂青，只是……”
他吃力地抬起右手，轻轻地拂了拂秋桐耳边的发丝，温柔而怜惜地凝视着她，
“只是苦了你了……”强烈的恐惧挤压着秋桐的心，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
可就在这时，爸爸的手突然垂了下来，他慢慢合上了双眼，唇边还挂着那满足的，幸福的微笑。
此刻望着父亲的遗像，秋桐依然觉得两腿发软，胸中像打翻了一盆烧熔的铁浆，烫得她每一个细胞都痛楚起来。
“爸……原谅女儿的不孝吧。”跪在遗像前，无声的泪水落在手背上，冰冷冰冷的……

不知过了多久，秋桐感觉有一双有力的大手搭在自己的肩上，一个伤感而有磁性的男中音传进了耳膜：
“秋桐，对不起，我们刚回来，没来得及送送伯伯。在你最需要安慰和帮助的时候，我们没能在你身边……
秋桐，节哀顺便吧，我想伯伯的在天之灵，也不愿意看到你这样啊！”
秋桐茫然地回头望去：身后，子寒和雪柔并肩而立。
“我……”秋桐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可那笑容没成型就在唇边僵住了。
“清扬哥……怎么没有陪你回来呢？他出差了吗？”雪柔冷不丁的提出了疑问。
“清扬……”雪柔的话震醒了这些天一直处于半晕眩状态的秋桐。
“天哪，清扬还等着我回去呢。没有我在身边，他怎么过啊！”
秋桐一连串语无伦次的话，听得雪柔和子寒莫名其妙。
“秋桐，我们是朋友吗？”子寒的脸色异常严肃。
“当然是啊！”
“那么，请你告诉我们实情吧。清扬，他到底怎么了？”
“这……我答应过他的……”秋桐想起了对清扬的承诺。
“如果清扬遇到了什么难处，以你一个人的力量能帮他多少？清扬是你朋友，也是我们大家的朋友，让我们一起为他做些什么吧。”
子寒的话在秋桐的脑海久久盘旋，她想思索，想说话，可是，她根本无法思索，她费力和自己的眼泪挣扎，费力和自己的意志挣扎。
终于，她“挣扎”出一句话来：“子寒，请你一定要帮帮清扬啊，他……”
“秋桐姐，我清扬哥怎么啦？你快说啊！”雪柔急得脸色都变了。
“秋桐，别着急，来，坐下慢慢说。”子寒搀扶着秋桐在床上坐下。
“好吧，事情得从雪柔的生日那天说起……”为了清扬的将来，秋桐准备放下一切顾虑。

随着秋桐的讲述，几个月前那惨痛的一幕似乎又浮现在众人面前。
子寒眩惑地望着眼前这个飘逸灵秀的女孩，这个总能不断制造奇迹的女孩：
宽阔的上额带着股不容侵犯的傲岸，小巧的唇角却藏着太多的敏感与纤柔。
子寒见多了艳丽的女子，而秋桐给他的第一印象，就与“美艳”无关。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古典的、清雅的、飘逸的美。
而且，她身上时常流露出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一种百折不挠的精神，这样的性格无损于她的美，反而让她凭添了一种高贵与脱俗。

“秋桐，你真是个了不起的女孩！”
“子寒，你就不要这样夸我了。很多时候，我们只是凭着一种本能、凭着自己的良心去做事情。”
“秋桐，我可以冒昧地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你可以拒绝回答。”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秋桐的嘴角漾起一丝暖暖的笑容，阳光从窗口斜斜地射了进来，染在她的头上、手上、面颊上，渲染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宁静与安详。
“爱一个人是无罪的，但必须也是纯洁的。真正的爱就像夜空里的星光，澄澈、纯净、透明。
它是神秘的，更是神圣的。它是纯洁的，所以也会把人引向一种纯洁。
如果，爱中糅合了太多的背叛与伤害，那么，这份爱情，也就变得不再完美了。
心中永远守着一份纯洁的情、一份无暇的爱，不也是一种幸福吗？”
子寒被深深地折服了。
“咦，雪柔呢？”等他们静下来时，才发现雪柔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尘染

（十一）

刚刚还是晴朗得如同灿烂笑容般的天空，十几分钟之内，就黑压压地布满了乌云，阴沉得像死神的双眸。
雪柔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她急速奔跑起来，不管路上的行人怎样看她。
她跑着，不分方向地跑着，自己也不知道要跑向哪里。
她只知道，她需要发泄，需要让自己的痛苦、自己的烦闷、自己的哀伤，都随着那大口大口的呼吸，一起发泄出去。
风，呼呼的在她耳边刮着，哦，跑吧，跑吧，最好跑到天边，跑到一个没有人烟，没有现实的地方去。因为现实竟是如此的残酷……

等她平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坐在了开往南京的高速大巴上了 。
雨，真的下起来了，由小而大，由缓而急。
没多久，窗玻璃就被敲得叮叮咚咚的乱响，无数细碎的雨珠，从玻璃上滑落下去。
有街车从窗外飞驰而过，在窗上投下了光影，那些光影照耀在雨珠上，把雨珠染成了一串串彩色的水晶球。
雪柔将额头抵在车窗上，双眼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雨幕。
“清扬哥……清扬哥……清扬哥……”她忽然发现自己嘴里和心里都在呼唤着同一个名字。

下了高速大巴。
风，更大了，雨，更猛了，雪柔艰难地在雨中行走。
狂风夹杂着冰雹似的雨点，肆无忌惮地抽打着她的脸，她的手，她身体的每一部分，让她随时感到钻心的疼痛。
雨点由于风的穿针引线，在她面前织就了一张白哗哗的幕布，遮住了眼前的道路，
她只能凭着感觉，凭着记忆摸索着找到了秋桐的家。

房门开着，从敞开的门里可以看见一个孤傲的背影坐在窗下。
雪柔无力地倚在门上，默默地凝望着那个蓝色的背影：
那样孤独，那样忧郁，似乎整个浸泡在无边的惨痛之中。
而那挺直的双肩，又是那样坚定，那样刚强，似乎证明他在独自肩负着这份惨痛，独自承受着这份煎熬。

“清扬哥……你依然忘不了曾经的约定吗？你依然向往落日的深处吗？”
清扬的双肩颤抖了一下，猛地回过了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稳定，脸色在一刹那间变得惨白。
雪柔的衣服早已湿透了，雨水顺着已被打成一绺一绺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落在她瘦削柔弱的双肩上。
她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眼睛睁得好大好大，那黑眼珠深邃而无助，嘴唇连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的面颊是深陷的，眼睛是浮肿的，神情是迷惘而萧瑟的。纵横在她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清扬忽然感到一份揪心般的痛楚，祈谅，懊悔，怜惜，心酸，都在一刹那间涌了上来。
良久，他伸手到口袋里拿出烟，烟颤动着，打火机的火焰也颤动着，半天也点不着火。
雪柔过去蹲在他面前，从他手上接过打火机，稳定地拿着，让他点着了烟。

“你来做什么？” 清扬重重地吸了几口，喷出了一大堆烟雾。
“来找我最爱的清扬哥，来接他回家。”
“那个可以照顾你、呵护你、疼爱你的清扬哥已经死了，现在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废人，一具行尸走肉。”
“清扬哥，请你听我说完，到时候如果你还是不想见我，不用你赶，我自己会走，永远不再打扰你。”
雪柔的声音疲惫中透着坚定，“清扬哥，这几个月来你所遭遇的一切不幸我都知道了，
你所承受的一切痛苦我都感同身受。只想让你知道：
不管你站着也好，坐着也好，也不管你优秀也罢，平庸也罢，你都是我永远的清扬哥，是我今生唯一爱的人。
除非……你已经爱上了别的女孩，除非……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那么我也认命了，
我会远离你的世界，远离你的一切，把属于我的幸福、快乐，属于我们的落日深处……一起埋葬。”

雪柔的这番真情表白令清扬鼻子发酸，几个月来一直郁结在心中的酸楚，正在慢慢地扩散，扩散，扩散到身体的每一处。
他看着雪柔，雪柔也在看着他，两个人的嘴唇都在轻微地颤抖，两个人的目光热烈地纠缠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天消失了，地消失了，狂风暴雨都消失了，
存在着的，只有彼此眼中无尽的思念与欣慰，以及彼此心中澎湃着的难以言表的激情。
良久，清扬抬手细心地擦去雪柔脸上的泪痕，然后捧起了那张清纯秀丽的脸，凝视着那深幽如梦的眼睛。
哦，即使含着泪，那双眼里依然盛满深深的爱意，嘴边依然带着浓浓的柔情，一抹嫣红一直从面颊飞上了眉梢，那样动人心魄又让人心碎。
“小柔，对不起。原谅清扬哥吧！”清扬的眼中充满了苦恼和自责，声音竟微微有些发颤，“离开你……只是因为……太爱你。”
雪柔觉得喉咙发堵，眼眶发热，一股汹涌的激情在体内澎湃着，汹涌着
。她突然抑制不住地扎到清扬的怀里，“哇”的哭出声来。清扬颤栗地抱紧了她，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两个人就这样拥抱着，哭泣着，哭出他们一直郁结在心中的所有酸楚、苦涩、凄凉和无奈……

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换上了秋桐的干净睡衣，吹干了湿漉漉的头发，雪柔静静的依偎在清扬的怀里。
她听得见他的心跳，好重，好沉，好美。几个月来雪柔都没有这样宁静过，从来没有这样陷入一种深深的静谧与安详里。
她觉得清扬哥的怀抱是那样温暖，那样安全。她累了，这些日子，她太累太累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暴风雨中的小船，突然驶进了一个避风的港口，说不出来的轻松，也有份说不出来的倦怠，
“小柔，你怎么那么傻呀！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呢？”轻抚着雪柔腕间那条丑陋的疤痕，清扬心如刀割。
他到现在还有点后怕——他差点失去了今生的最爱。
“清扬哥，还记得当年你对我说过的话吗？”雪柔甜甜地笑了，
“你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今生你只能嫁给我，你别无选择。我要带你去落日的深处，那里有我们的快乐，我们的将来，一切属于我们共同的幸福。
我们会有一间小屋，小屋周围种满你最爱的百合。我们每天一块看日出，看日落。我们也会有很多可爱的宝宝……
你的傻丫头守着这句誓言、这个梦想长大，她只知道这辈子她的生命里不能没有清扬哥……”
她的眼睛发涩，眼皮渐渐合上了。“清扬哥……不要赶我走。今生……我只想成为你高清扬的……妻子。”
清扬低下头来俯视着怀里的可人儿，小东西竟然睡着了，而且睡得那样香甜，唇边还带着微笑——属于天使的笑。
哦，我的女孩，我永远的傻丫头，是否梦中的你已然飞向了美丽的落日深处了。
清扬无限爱怜地抚摸着那张光滑的脸颊、那头柔柔的发丝……
夜是那样美好，似乎连空气中都涨满了某种温馨和甜蜜。
噙在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流下来了，那是幸福的泪…..

尘染

（十二）

南京。
秋桐默默地整理着清扬的东西，几个月前自己千辛万苦把它们从上海搬过来，明天它们又要随同主人一起回去了。
朝夕相处的这些日子，秋桐对它们以及它们的主人都滋生出一种无法描述的依恋之情。
清扬注视着秋桐的一举一动，好久好久。他只是大口大口地吐着烟雾，默默无语，沉默得像一块石头。
他的神色，在郑重中带着抹哀愁，儒雅中带着股苦涩，在这表情下，他那张年轻的脸就显得成熟而深刻了。
“清扬，我把你的东西都整理好了。明天，雪柔和子寒会来接你回去。我明天还要参加一个重要会议，就不送你了，代我问候他们。”
“秋桐，一起回上海吧，你一个人留在南京我们都不放心啊。”清扬终于开口了。
“清扬，不用为我担心。我这人没有什么别的特长，惟独适应能力特强。相信我，会胜任这份工作；相信我，会过得很好。”
清扬震动地抬起了头，凝视着秋桐的眼睛。怎样一个出色的女孩啊！在她那飘逸清秀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铮铮的傲骨，怎样高洁的情操，怎样善良而勇敢的心灵啊！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声音忽然有些悲凉，“我一直以为，我们相处的日子还有很长，没有想到，转眼间，离别的时刻就要到了。”他抽噎了一下，眼角竟涌出了一滴泪。
“清扬，你哭了？”秋桐望着清扬眼角那颗晶莹的泪珠，动情地说，“你在我面前流过无数的泪水，而只有这滴泪，是为我而流的。有这样一滴泪珠，我就很满足了。”
“秋桐……你……受委屈了。”
“委屈吗？”秋桐轻轻摇了摇头，走到清扬面前，用梦一般的声音说，
“我没有委屈，只有感谢。感谢你在金山海边对我说过的话，感谢你在最无助的时候能够想起我这个朋友，
感谢你能够在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让我留在你身边，感谢你在学业上对我无私的帮助，感谢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清扬握住秋桐的双手：“你的感谢同样也是我的感谢。可是，除此之外，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他又一次深深地凝视着面前这双清澄如水的双眸，“
秋桐，你是我所见过的，最优秀的女孩。你有最飘逸的外表，最出众的智慧，最高洁的情操，最丰富的情感，最善良的心，和最坚强的灵魂。
你把我从即将崩溃的边缘挽救过来，你一次又一次地抚慰了我痛楚的灵魂，你给了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和力量。
你不知道，我有多欣赏你，多喜爱你，你不知道，你在我的生命中，占有多么重的分量。
现在，我只想说，我不能给予你的，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更出色的男人给予你，而你，永远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一个女人。”

秋桐动情地听着这一切，深邃的眼睛格外晶莹。
“清扬，你把我说得太好了。其实，您在我的心目中，同样占着极其重要的位置。只有你懂得我全部的艰辛和苦涩，理解我坚强外表下的脆弱。
你教给我太多太多从别人那里无法学到的东西，您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博学，理解了什么是坚强，懂得了什么是执着，认识了什么是无私……
你对雪柔那份刻骨铭心而又无怨无悔的爱常常让我感动得想流泪。雪柔是个好女孩，她值得你为之付出一切。”
“秋桐……”清扬的目光里充溢着震撼与感激，欣赏与喜爱……他咽下了后半句话，却无法咽下涌出的两行清泪。

书房的吊灯依然亮着，笼着一屋子幽幽柔柔的宁静。钟摆发出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填补着寂静，也渲染着寂静。
子寒默默地坐在沙发里，一根接一根地吸烟。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似乎陷入某种情绪里，他的眼神深邃黝黑而深不可测。
他瘦了，明显地瘦了，而且脸上挂着深深的疲惫和萧索。从他的眉梢眼底，可以看到几许抑郁，几许烦忧……
忽然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向书桌，抓起电话就拨。
“喂……民航售票处吗？”

第二天，子寒放下天宇的一切事务飞回了台北。
临上飞机前他给雪柔打了个电话：“小柔，我在虹桥国际机场。我要赶回台北办件急事，
估计一星期左右就能回来。好好照顾清扬，这些日子他身心俱疲，你对他来说是最有用最必需的良药，是他生存下去的勇气和生命的全部意义。
小柔，他是你永远的清扬哥，也是我永远的兄弟，我会全力帮助你们的。”
“子寒哥，我会的。我们等你回来。”

台北，江家那栋豪宅的客厅里。
“爸爸，听说纽约著名的华人医学博士费一航，是你在美国留学时最好的朋友？”子寒试探着问。
“是啊，你费伯伯可是骨科方面的专家、权威。”江凯为朋友卓越的成就骄傲。
“爸爸，我……我想求你件事情。”子寒考虑着该用怎样的语气和父亲谈话。
“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哦，我们家小寒什么时候求过人了。”江凯有些诧异，同时还在为子寒当初的固执耿耿于怀。
“爸爸，你还记得我在加拿大读书时，和我同屋四年，那个来自大陆山区的男孩吗？”子寒决定单刀直入，直奔主题。
“哦，是那个叫清扬的吗？”
“爸，你还记得啊？”
“呵呵，是因为你提起的频率高嘛。”
“对，就是他。他在加拿大拿到MBA学位后，留校执教了两年。一年前被我招进‘天宇’旗下。”
“呵呵，我儿子好眼光啊 。”
“可惜，天嫉英才……”
“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个月前，他出了车祸，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脊柱受创，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 子寒的眼神瞬间黯淡了。
“唉，一个前途无量的小伙子就这样毁了。真是造化弄人啊。”江凯深感惋惜。
“是啊，我也这样想。所以我想到了你，想到了你的老朋友——费伯伯。”子寒不失时机地怂恿着。
“我说怎么那么奇怪，多少年都没回家了，突然之间从天而降，原来是有目的的呀！”江凯终于明白子寒这次回家的真正目的了。心里泛起丝丝的不快。
“爸爸，帮我联系一下费伯伯好吗？清扬，他不仅是我生活中的好兄弟，更是我事业上的最佳拍挡，我一定要帮他。”子寒的目光显示了他的决心。
“帮你联系费伯伯不是问题，只是这种手术费用大得惊人，你的朋友有这个经济能力吗？”江凯的口气充满了怀疑。
“爸爸，他没有……可‘天宇’有。”
“什么？你疯啦？为了天宇你可以放弃家族的产业，为了天宇你可以不顾父母的养育之恩，为了天宇婚姻大事你都可以置之不理……
如今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你竟然……竟然可以舍弃天宇。”江凯气得说不出话了。
“很多情感不能用常理去理解，很多东西也无法用金钱去衡量。”

“小寒说得对，这世上的确有太多的东西是无法用金钱去衡量的，这‘情’‘义’两字又怎能是金钱可以买来的。”
一个苍老却依旧铿锵有力的嗓音从楼梯口传来。
“爷爷，你怎么下来了？”子寒快步上前扶着江涛在沙发上坐下。
“想当年，在那个战火分飞的年代，那班弟兄们跟着我冒着枪林弹雨，出生入死，他们何曾吝惜过生命。
如今他们又跟着我迎着血雨腥风，征战商场，他们何曾计较过得失。没有他们默默无闻的付出，又怎会有我们江家的今天。”
老将军情绪激昂，侃侃而谈，“我们江家不能做惟利是图、见钱眼开的小人。
钱固然重要，可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人格、尊严，还有……情义。小寒，爷爷支持你！”
“爷爷……”子寒泪光盈盈。
一种理解和尊重在两个男之间流淌，一份宽容和体谅在这对祖孙之间弥漫……

尘染

（十三）

坐落在斜土路上的“浪漫一生”是一家不大却很幽静的咖啡屋，
距离几条马路就是繁华的徐家汇广场，这里正处闹中取静的地段。
屋外不大的空间，错落有致地摆放着几张青铜色的镂花小圆桌和同质的靠背椅。
街上的树木几乎都落光了叶子，只有树梢上挑着的几片干枯的残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屋内的吧台里，一个干净帅气的大男孩正在不停地忙碌着：
他将冲泡好的意大利咖啡倒入镂花的细瓷杯，打泡鲜奶，仔细分离牛奶和奶泡，注鲜奶于咖啡中，再将奶泡覆盖于上，撒少许巧克力粉……
卡布奇诺，这种意大利最享盛名的花式咖啡，洋溢着南欧的风情。蓝调的爵士乐混合着浓郁的咖啡香味在夜色迷离的空气中漂浮着。

雪柔背对着大门坐在洁净明亮的玻璃窗内，望着窗外喧嚣流动的人群出神，咖啡美丽的滋味在她心头久久流连。
她用小匙子搅动着咖啡的动作从容优雅，咖啡旋转、溶解，溶成她眼里的淡淡忧郁，看上去像一幅油画。
大门上的小铃铛清脆的响了起来，玻璃门再一次被推开了，雪柔没有回头，思绪依然停留在自己的世界里。
恍惚间依稀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了面前，雪柔娇小的身影瞬间被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中。雪柔抬头仰视……

“子寒哥，你来啦。”雪柔的嘴角漾起一丝柔柔的笑意。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临时处理了几份合约。”子寒充满歉意的解释着。
“没关系，我也刚到。”即便是善意的谎言，雪柔还是感觉有些脸红心跳。
啜了一口咖啡，透过长长的睫毛，雪柔悄悄打量着子寒。
他穿着件白衬衫，咖啡色的毛背心。咖啡色的长裤，外面还罩着件咖啡色的麂皮外衣。
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起来精神饱满而神采奕奕，一种内敛的自信和威严沉静地散发出来。

昨天晚上雪柔接到子寒从机场打来的电话，刚下飞机的子寒约雪柔今天晚上在这里见面，说是有要事相商。
不管雪柔怎么问，子寒都笑而不答，只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子寒哥，这次回台北事情办得还顺利吧。”雪柔试探着问道。
“小柔，清扬有救了。”子寒的眼中燃起了一种莫名的狂喜。
“啊……到底怎么回事啊？子寒哥，你说明白些好吗？”雪柔如坠云里雾里，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柔，别着急，听我慢慢告诉你。其实我这次就是为了清扬的病专程回台北的。”
子寒怀着极度的兴奋，把这一个星期在台北的经历仔细详尽地娓娓道来。
末了，他的表情微微带着严肃地说：“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就等清扬同意就送他去纽约接受外科手术。
小柔，我找你来的目的不为别的，因为我有顾虑，我怕清扬不肯接受我的安排。
因为我太了解清扬的性格了，他有极强的责任心和自尊心，在某些事情上他比我还固执。小柔，请你帮我说服他吧。”
忽然，子寒发现雪柔的脸上竟遍布着亮晶晶的泪痕，长长的睫毛上悬着两滴盈盈欲坠的泪珠。
“小柔，怎么了？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子寒有些吃惊，有些心疼。
“这段日子，我常常在想，清扬哥何其不幸，在人生最辉煌、最璀璨的时候，遭此厄运。
然而清扬哥又是何其幸运，生命中能够结识你这样一个朋友……子寒哥，如此大恩，你让我们如何承受啊。”
“傻丫头，我是你们的哥哥啊，照顾弟弟妹妹是做哥哥的责任，除非……你们不要我这个哥哥了。”
“子寒哥……”千言万语聚结在胸中，嘴里却只崩出这三个字。

清扬的寓所里。
清扬专注的视线始终随着雪柔忙碌的身影游移着。
“清扬哥，开饭喽……”雪柔夸张地招呼着。
为了方便照顾清扬哥，雪柔把原来租的房子退了，清扬那套四室两厅的公寓房足够他们住的了。
“清扬哥，子寒哥从台北回来了。”晚饭时，雪柔有意无意地聊起。
“哦，他走了有一星期了吧。不知道事情办得是否顺利。唉，只怪自己一点都帮不上他。”
“你想帮他吗？”
“傻丫头，我们情同兄弟啊，我怎么会不想帮他呢。只是我现在这样子……唉，力不从心啊。”
“只要你身体恢复了，不就可以帮他了吗？”
“你以为我不想吗。”清扬的脸色开始有些阴沉了。
“清扬哥，你知道子寒这次回台北是为什么吗？”
“难道不是公司的事情？难道他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小柔，你就快说吧，不要让我胡思乱想了。”
“是为你，为你的病。”
“为我？你说清楚点。”
“子寒哥已经帮你联系了纽约的费一航博士，只要你同意，就送你过去手术。费博士是骨科方面的专家、权威，你完全有希望重新站起来。”

难堪的沉默。
雪柔偷偷打量着清扬哥阴晴不定的脸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半天，清扬才感慨万千的说道：“傻丫头，你太天真了。那高昂的手术费用是我们能承受的吗？那可是天价啊。”
“子寒哥让我们不要担心，手术的一切费用由天宇承担。”雪柔赶紧解释着。
“这样的人情是我们一辈子都还不了的。我高清扬是一个不喜欢欠债的人，那会让我终日如坐针毡。
哪怕这辈子都要在轮椅上度过，我却可以心安理得。”
“清扬哥，你为什么这样固执呢，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我想想啊！”
“如果你认为我这个废人会拖累你一辈子，你现在就可以走，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如果你留在这里只是因为同情和怜悯，那大可不必。”清扬铁青着脸冲着雪柔低吼着。
雪柔像被鞭子抽了一下似的，瑟缩了一下，她祈求而苦恼地看了一眼清扬。
清扬马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是今天的他固执地保持着沉默。

雪柔默默地收拾完桌上的餐具进了厨房，她使劲咬住嘴唇，泪水依然控制不住地滑落下来，
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低沉的泣声被淹没在哗哗流下来溅在碗碟上的水声里。
自从把清扬哥接回上海，自从从秋桐手里接过照顾清扬哥的责任，她就无数次告诫自己：
一定要坚强，决不能让清扬哥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自己现在已经是清扬哥的全部希望和支柱了，如果自己倒下来，那清扬哥怎么办呢？

收拾完一切，雪柔擦干眼泪，深深地呼了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后走出了厨房。
清扬的轮椅静静地停在门口。
“小柔，对不起。我知道你和子寒一心为了我好，我实在不应该冲你发火的。”
清扬的眼中充满了某种苦恼的，自责的情绪，声音竟微微有些发颤，“可是，我的身体已经残缺了，就让我保留仅有的自尊吧。”
“清扬哥，对不起。”雪柔把脸埋在清扬的膝上，“是小柔不懂事，小柔不会再提这件事情了，求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小柔。”清扬心痛地低呼。他紧紧抱着怀里的雪柔，那是他手心里的宝啊，是他生命里的唯一……

尘染

（十四）

这是个双休日的午后。
碧蓝的天空似乎被料峭的春风吹得有些倾斜了，街心的花坛里，几朵耀目的白色丁香花苞缀在枝头。
这些花苞吸足了空气中滟滟的阳光，好像沾满水的羊毫笔头一样紧绷着，眼看就要绽放了。
它们凭借战胜漫漫寒冬的惊人的生命力，就要绽放成如天使翅膀一样洁白无暇的花瓣了。

雪柔左手提着一桶食用油，右手提着些蔬菜瓜果，有些吃力地行走在高楼林立的马路边。
她无暇观赏街边美丽的风景，她的脑子里飞快地转着：
米快吃完了，明天记得买些回来；阳台上的窗玻璃坏了，明天记得买快新的换上；
刚才买了本食谱，晚上抽时间看看，学着做些清口的菜给清扬哥换换口味。
一辆助动车迎面驶来，车主已经把喇叭按得震天响了，却依然没有惊醒茫茫然穿越马路的雪柔……

初春的午后，天气并不闷热，阳光从窗帘的隙缝里射了进来，在室内缓缓地移动。
墙上的欧式古典挂钟悠悠地踱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茶几上的鱼缸里，几尾金鱼悠闲地在水草中穿梭。一切，都是那样静谧安详。
清扬坐在轮椅上，膝盖上放着一件织到一半地深红色套头毛衣。
刚才为了找本字典无意中进雪柔的房间时，在她床上发现了这件半成品毛衣。
雪柔总说清扬皮肤白，穿红色的毛衣一定好看。抚摸着凝聚着爱人心血的毛衣，清扬的心里温暖如春。

廊下的门铃响了起来。是谁？是雪柔回来了？为了怕麻烦自己，平时她都没有按门铃的习惯。
今天是忘记带钥匙了吧。清扬一手捧着毛衣一手摇着轮椅去开房门。
他的心中涨满了幸福和柔情。他要告诉雪柔自己有多满足多快乐，他要感谢雪柔带给他的一切……
门开了，门外站着神情忧虑的子寒。 “清扬，”他的声音沙哑而焦灼，“雪柔出了车祸，正在医院里。”
刹那间，手中深红色的毛衣，在清扬的眼前化为一片血色的黄昏……
“清扬，你怎么了？“子寒细心地扶住了他的肩膀。“雪柔怕你担心，让我过来告诉你一声，她没事，伤得不重，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就回来。”
“你小子想吓死我啊。”清扬一拳打在子寒的肩上。“别在这里墨迹了，快去医院守着雪柔吧，处理完了接她回来啊。”
“天，又是我不对？好啦，你就别担心了，我现在就去医院接雪柔。”说完，子寒头也不回的下楼了。

深夜，雪柔的房间还亮着灯。
“清扬哥，我只是擦破点皮而已。看你，都紧张了一晚上了。”雪柔眨了眨眼睛，故做轻松地安慰着清扬。
“小柔，”清扬的声音有些涩涩的。“你的生命应该像鲜花一样的绽放，就准备这样跟着我一生吗？
那会让你的生命之花过早的凋谢的，你不觉得委屈不觉得遗憾吗？”
雪柔靠在床头凝视着清扬，眼中是一片深深的柔情， “清扬哥，如果人的生命能像花那样，当开时开，当谢时谢，
能灿烂时灿烂，该寂寞时寂寞，又有什么遗憾呢？花开不是悲剧，只有从没开过的花才是悲哀的。
有许多‘永恒’、‘千古’的事，不是我等草芥之人能享用得起的。今生今世，但求不错过自己的花期，吾愿足矣。”
雪柔的声音带着梦幻般的虔诚，“而你，就是我今生不能、不想、不愿错过的花期……”
清扬轻轻握住了雪柔的手。雪柔感到他的手在颤抖。他们的目光纠缠在了一起。
雪柔从清扬的目光中读出那么浓郁的爱，那么热烈的爱，那么没有保留的爱……
清扬伸出手来，轻轻触着雪柔鬓角的发丝，又沿着她的面颊，滑落到她的唇边。
雪柔的嘴唇热热的，湿湿的，软软的。唇边，竟然微微地绽开了一个笑，一个好温柔好温柔的笑……
清扬猝然间把她拥入怀中，甚至连思想的余地都没有，就把自己的唇，压在那温软的、如花瓣似的唇上。
他辗转地，激烈地，痛楚地，缠绵地吻着她，似乎要把生命中所有的激情，都在这一刻释放出来！喷射出来！燃烧起来！
终于，他抬起头来，用双手捧着她的面颊。这时清扬才发现，雪柔的脸上竟遍布着亮晶晶的泪痕，睫毛上悬着两滴盈盈欲坠的泪珠。
摸摸自己的脸，才知道自己也流了满脸的泪。
“柔，你是我一生的追求，一生的爱，一生的梦！我不仅要爱你，我更要照顾你保护你。”
终于清扬带着虔诚和震撼，颤抖着吐出了一句雪柔盼望已久，又不敢说出口的话，“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我要去纽约治病。”
雪柔的心中忽然涨满了温情，所有的烦恼和恐惧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突然间，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刚刚咬破了用无数飘忽混乱的情思织成的茧，飞向了广阔而蔚蓝的天空。
这句话承载着多纯多深的情感啊！足够了，她没有更多的要求了。
不管命运会怎么安排我们的未来，有了这句话我就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今后的一切艰辛和磨难。
清扬哥，今生无悔是我生命的卷首语，而你，则是我漫漫人生中最温柔的主题。

机场里。
雪柔推着清扬，边走边听他们兄弟俩话别。
“清扬，下了飞机后的一切我都给你们安排妥当了，要不是天宇的事情走不开，我真应该陪你们一起去的。”
“子寒兄，我就不再婆婆妈妈的说那些无聊的感谢话了。我只想说一句：等我回来……我们兄弟好好大干一场。”
“呵呵，清扬，我就等你这句话呢。说实话，送你去纽约我可是有私心的哟：
在事业上我可少不了你这个最佳拍挡，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就像少了左右手，做什么都不顺啊。”
“哈哈，你夸张了吧。”
“你离开的这段日子我找了个助手暂时接替你的工作。”
“哦，能让我们子寒兄看上的一定错不了。”
“清扬……小柔……”一声声由远而近的呼唤把众人的视线移向了机场大厅门口。

大厅门口站着一个女孩，一身的洁白，清新中带着一丝和谐。肩上背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
白色的她就这样带着一丝与众不同的温暖和一种超乎想象的纯洁环顾着四周。
“秋桐，你怎么才来啊，差点就赶不上了。”子寒快步上前接过秋桐肩上的背包。
“清扬，小柔，对不起啊。下了长途车，我先去新单位报了个到，赶来机场的路上还堵车，所以，来晚了。”
“秋桐姐姐，你调回上海啦？你一个人在南京我们大家都不放心。这下可好了，大家在一起可以有个照应了。”雪柔由衷的说。
“秋桐，见到你……真好。”清扬的眼眶有些莫名的潮湿了。
“好啦，现在我要向你们隆重介绍一下天宇公司新任的总裁助理，她就是……”子寒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拉长了声调，“赵——秋——桐——*。”
“哇，是真的吗？”雪柔开心得跳了起来，“子寒哥，你好有眼光哦。”
“秋桐，太好了，太好了，恭喜你啊！”清扬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清扬，我答应子寒加盟天宇，是因为你不在的时候，子寒的确忙不过来，我只是不想天宇垮掉，只想把天宇井井有条地交给你，
你可是我师傅呀，以后可要多教教我哦。我们盼望着你的早日回归！”
“谢谢你，秋桐。”
“子寒哥，记得送我秋桐姐回家哦。”雪柔不放心地叮嘱着。
“真是个傻丫头，这还用你关照啊。”子寒轻点了一下雪柔的额头，哈哈大笑起来。“你子寒哥这点怜香惜玉的意识还是有的。”
“嘻嘻，算我没说哦。”雪柔冲秋桐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臭丫头，到了纽约记得给我来个电话，报个平安啊。”尽管子寒再三说明早已安排好了一切，秋桐还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好了秋桐，时间差不多了，让他们登机吧。”还是子寒比较理智地提醒大家。
“你们放心吧，我会负责把你们的高清扬同志平安送回来的。”雪柔的顽皮令朋友们十分欣慰，那个调皮可人的小女孩终于又回来了。
短短几个月时间，在他们几个人身上曾经发生了那么多不同寻常的、惊天动地故事，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又似乎只发生在昨天……
“清扬，小柔，一路平安，多保重啊……”
秋桐和子寒挥舞着双手目送着雪柔和清扬三步一回首地通过了出境处的闸口。

半小时后，一架波音757在虹桥机场腾空而起，朝着天涯的尽头飞去，渐渐消失在了落日的深处……



                                               2003.10.6  完稿

客舍青青

写的很不错                       

网络小刀

尘染 发表于 2016-5-26 13:05
一篇旧文，配一首自己的翻唱，感觉蛮合主题的

先听歌哦。这首时间煮雨我也唱过。尘染自然的人声也很动人。局部有些爆麦，可以通过调整麦克风参数或是包扎一个尼龙防喷罩。:D
时间煮雨，多少历历在目的往事，多少的童言无忌，如今，在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儿时少男少女的天真记忆，几乎已成了一个童话。

网络小刀

清扬，雪柔，曾经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并没有因为各自长大后，彼此生活轨迹的不同而渐行渐远。
其实，类似上海这样的大都市，生活节奏如此之快，人们忙碌奔波着，甚至很多小学时同学的名字都已经忘记了。从幼年，青少年到成年，两人不为时代发展的各种诱惑所动摇，坚持所爱，真是难能可贵。
文字多半以两人对话形式出现，隔几年的一次对话，验证着成长的轨迹。也正因为对话，能让彼此分离许久后还能深刻。毕竟——语言是最直接表达思想的工具。

网络小刀

尘染 发表于 2016-5-26 13:05
（二）

坐落在浦东杨高路上那幢乳白色的建筑物就是天宇建筑总公司，

总裁办公室门口，秘书小  姐笑容可掬地为子寒拉开了落地玻璃门：“是高先生吧，我们总裁在等你呢。”
“谢谢。”清扬礼貌地点头致谢。

---------------------------------------------------------
这里的“子寒”是否笔误？应该是为清扬拉开了落地玻璃门吧？

网络小刀

尘染 发表于 2016-5-26 13:05
（二）

坐落在浦东杨高路上那幢乳白色的建筑物就是天宇建筑总公司，

虽然和子寒是第一次见面，雪柔却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就像一个久违的朋友，没有丝毫的拘束、陌生感。
------------------------------------------
看到这里，我总觉得有一种伏笔的感觉，难不成子寒与雪柔会潜伏一段……;P
尘染的小说有个特征，那就是受电视剧剧本影响较大。当下的电视剧，导演总是会以真实的城市坐标与地名去演绎虚构的内容。小说里“杨高路”“徐家汇”“浦东机场”“大富豪”酒店等等可见一斑。
帕萨特不算豪车，但是能赠送一套三室两室的公寓，在如今看来，真够阔绰的。: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