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星挂在天际,上海的黎明沉浸在夜色里。
城隍庙里的龙华寺已经燃起一柱香,肃穆的大雄宝殿在微微的曦光里好像一幅剪影,两侧的柏树立得笔直。一袭长衫的徐国梁虔诚地合着双掌,双目微阖。嘴里轻轻诵读着。
初一,龙华寺的头柱香,徐国梁总不愿意错过。龙华寺这块清净之地可容他片刻安宁,他非常虔诚地跪拜长磕。直到云层里透出光亮来,徐国梁才缓缓走出寺庙。
一辆黑色的轿车在霞飞路上不急不徐行驶。徐国梁一脸疲态地闭目养神,心里却一刻不曾安定。如今的上海滩鱼龙混杂,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身为淞沪警察厅厅长的徐国梁是齐燮元安插在上海的一枚棋子,而淞沪护军使又是卢永祥的亲信。这两派之间明争暗斗,擦枪走火的事经常发生。但场面上谁都不愿做出头椽子,看似平衡的局面,实则杀机暗藏。
车子稳稳地停在警察厅门口,徐国梁睁开眼睛,此刻的他疲态和阴霾一扫而光,眼底闪动着光芒。
办公室,机要秘书张子栋递来一张帖子,帖子很精美,是浓墨重彩的中国山水。反面加藤太一四个鎏金的日文。
“徐厅,这是加藤先生送来的请帖”徐国梁一声不吭接过帖子。
加藤太一是日本驻沪领事,他对徐国梁频频示好,他的用心徐国梁何尝不明白。只是如今皖直两派之间局势尚不明朗,得罪日本人实非上策。徐国梁心里生出烦躁。
他把信函扔在桌上,拉开抽屉想取出雪茄,一个红丝绒首饰盒露了出来。徐国梁拿起首饰盒,些微的喜悦让烦躁淡开。
首饰盒里是串淡粉色的珍珠项链,圆润的珍珠如上了层釉透出华丽的光泽。他脑海里出现一个女子姣好的面孔……
一月之前
白莹和舒临风来上海已两月有余,擎宇先生帮他们在外白渡桥附近租了两间房,以新婚夫妇的名义搬了进去。老式的石库门,房东太太姓陈,时局不稳物价飞涨,出租两个房间贴补家用。
白莹在镜子前试一件鹅黄色的雪纺长裙,是淮海路上西洋裁缝做的。裙角曳到脚背,一条窄腰带把她的腰身勾勒得纤细有致。她转个身,裙子像朵盛开的石榴花。喷上梦巴黎香水,白莹光洁的脸颊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上海市长千金王玛丽刚从英国留洋回来,最是热衷派对,留洋学生,洋行职员,政府要员都是王玛丽的座上宾。通过擎宇先生的朋友认识后,她送出一支法国娇兰的黄铜壳口红,一只白色小羊皮菱格坤包就顺利打入王玛丽的圈子。
王玛丽要办一场名流派对,帖子只发给上海滩上的政府要员、驻沪领事和当红明星,白莹是王玛丽最看重的闺蜜,自然获得一张入场券。
派对在静安寺的爱俪园举办,衣香鬓影中白莹像朵含露的栀子花,自带一段风流袅娜的情致。她看到了徐国梁眼睛里的欲望,白莹有些微胆怯,这步跨出去,是福是祸,都将是天意。白莹心底浮出一张坚毅的脸庞,他深邃的眼睛里好像藏着海,白莹早就溺在那片海水中了。
徐国梁缓步走过来,白莹深深吸口气,让一丝略带妩媚的笑浮在嘴角,她知道,这样的笑很是魅惑,白莹用略带羞怯又很坚定的眼神去迎接徐国梁。灯红酒绿,光影迷蒙中,夜上海的靡靡之音在空气中浮动。
----------------------------------------------分割--------------------------------------------------
徐国梁看到有佳人前来,不禁眼前一亮。正准备说话之际,两辆小车开进了爱俪园,侍者上前打开车门,车上走下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子,女子的出现让派对顿时安静的。
徐国梁暗咐,川岛芳子怎么无处不在,正寻思间,川岛芳子已经进了大厅,侍者呈上酒水,川岛芳子端起一杯,遥遥向徐国梁举了一下杯子。。。
南湖,一页小舟在湖面荡漾,舟上两位钓者静默不语,像极了一副山水。忽然王亚樵杆儿一甩,一尾三斤多重的鱼已经到了手中,王亚樵将鱼放生入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沧白先生,齐燮元已经和日本人暗通曲款了。”身后另一个钓者道:“可怜这天下苍生,性命却握在无道者手中。。。”停顿了一阵:“你就不怕卢永祥完事之后不付你另一半定金。”王亚樵挂好了鱼饵,甩杆入水:“他不敢,他惜命。”沧白先生大笑:“对,遇上你这催命阎罗,谁敢赖你的帐,那批枪已经到了南方,中山先生的新军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
天色渐近黄昏,王亚樵才操小舟归岸,临别,沧白先生道:"九广,齐燮元和卢永祥都在向日本人靠拢,争相献媚,先生担心他们联手对付你,你也在险境之中啊。”王亚樵道:“先生在美国为吾国民奔走呼号,我王亚樵岂是贪生怕死之辈,心怀苍生何所惧,誓为疾苦赴征尘,沧白先生,就此别过。”
沧白先生,原名杨庶堪。字品璋。追随孙文先生之后,改字为沧白。其意是清白人间。。。。
回到关赴,李少川送来一叠资料到:“川岛芳子到了上海,已经和齐燮元,徐国梁接上头了。”王亚樵又问:“临风他们那边如何?”李少川道:“已经勘察清楚了徐国梁的生活规律,他每月初一,十五必然会去龙华寺上香,上香前会有警署戒严,卫队会封锁整个龙华寺。另外,他在城隍庙附近还有一处别府。经常在此休息。”王亚樵点点头:“若是枪杀,会引去卢。齐两系军阀战争,必然让日本人得渔翁之利,我在想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挖掉这棵雷。”
李少川沉默许久:“那就潜伏徐府,寻找机会震断其心脉,或者伪造上吊现场。”王亚樵摆摆手:“再找机会。。。。不要让弟兄们冒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