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他第一次见到女孩的时候,正是秋季即将终了的时分。
那个黄昏,他推门走进“避风塘”的时候,她正坐在那个靠街的落地窗旁,望着被夕阳渲染成醉红色的雨中大街。
他朝这个座位望那一眼时,忽然就被她的神情迷住了:
专注而安静的神态,恰似一个没落世家的女孩儿,在下雨天听母亲陪嫁带来的留声机……
以后的日子,他总会在同一时间,同一座位上看见这个女孩。
她总是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或凝望窗外,或低头沉思。桌上永远是一杯珍珠奶茶,却从不见她低头品上一口。
低垂的领口处,一小滴金,烁烁的,原是红线吊了一只戒指,正抵她窄窄的锁骨。
半个月后的一个午后,他大着胆子站在了那张桌旁,询问是否可以坐下。
“先生请坐。”女孩抬起头看他时的神色平静而温婉。
他道谢之后,很绅士地在女孩对面落座,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过女孩的脸。
“哎呀,不好……”他忽然惊叫一声。
“啊,先生怎么了?”
“我看你神情恍惚,印堂发暗,好像命有一劫啊。”他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说着。
如水一般的眼眸在他脸上一转,然后,一片微笑忽然在她脸上闪了一下。
“先生精通相术?”
“哦,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见对方并未中套,他未免有些讪讪然。
“惠子谢先生提醒。其实这红尘一劫伴我已经整整三年了,或许会是我一生都无法逃脱的劫数。”
“惠子?别告诉我你不是中国人哦。”
“我,来自日本。”
“还真是国际友人啊?呵,失敬了。惠子的中文讲得非常流利。”
“我父亲是日本人,母亲是中国人,受母亲的影响,从小我就深深迷恋着中国:中国的长城、中国的旗袍、中国的京戏,中国五千年古老的文化
五年前,经朋友介绍我来到上海,在一家外文出版社做日语翻译。”
“难怪。说实话,我注意惠子很久了。这半个月,你几乎天天光顾避风塘,可是你既不饮茶,也不聊天,只是安静地独坐。请问,你是在等人吗?”
“我……是等人,哦,不,我在找人。先生叫我寒烟吧,这是云溪给我取的中文名字。”女孩原本奕奕的眼神在提到一个名字时忽然暗淡了。
“云溪?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吧?”凭着多年混迹江湖的经验,他断定这是个有故事的女孩。
女孩沉默了,将头转向窗外,脸上又浮现出安静而专注的表情。她似乎又陷入一种冥想,四周的喧哗仿佛再也侵不进她的心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