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世才更知世,别离才更懂爱,身处无光的暗地,反而能看到自己内在闪烁光芒的青山白云。”
——明石海人《白描》
个人简介:范东明,笔名山东左岸,1978年生,山东东营人,患有先天性脑瘫。2002年开始诗歌创作,2015年4月出版了个人第一本诗集《左岸之贝——回到耳朵的诗意》,一个月内2000册诗集一售而空。5月《左岸之贝》再版,8月东营区作家协会为范东明举办诗集作品研讨会,并将范东明纳为东营区作协会员。
在《左岸之贝》的序中,作家叶子写到东明是最纯净的诗人,与生俱来的苦难没有让他沉沦,在诗歌的殿堂,他怀着对文字的敬畏写作,用最纯净的文字书法他的所感、所思。
“读东明的诗歌,我深深的被震撼和感动,不是因为他“身残志坚”,而是因为我从他的文字中读到了那么丰富的色彩。很多肢体健全的人况且把自己的内心活得那么苍白,而东明,用他所有的感知,去体验生命,冰冷的病痛、温暖的阳光、斑斓的蝶翅、飘散的炊烟....他捕捉他们来到自己的文字中,他用每一个字来建一座精神的伊甸园。”——【序】叶子 范东明自述:我与我的诗
1978年,山东省东营市史口镇范家村一家普通农户家中,患有先天性脑瘫的我出生了。三十多年来,父母无私地照顾我的生活起居,其中辛劳可想而知。我小时候的记忆都是父母带我四处求医问药的画面,直到13岁,医生确定我的病是不治之症,父母才停止了为我奔波。 也是在我13岁那年,村里的妇女主任给我母亲送来了一本扫盲课本,母亲因为家务繁忙,就把这本扫盲课本给了我,我在父亲的教导下开始学习识字。由于我的双手完全不听使唤,只能用脚练习写字,后来又学会了查字典,我便开始了漫长的自学之路。 九年的时间,我读完了从小学到大学的全部文史类课本,以及部分中外文学名著,当读到《泰戈尔散文诗集》的时候,我被那些华美的文字迷住了。也许那时的我并不能完全读懂那些文字的深意,只是被语感所深深吸引。后来我特意要求家人给我买(或者借)一些诗人的作品来读,这使我对诗歌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随着阅读量的不断增加,我也开始写一些类似诗歌的东西,也尝试着给一些报刊投稿,大部分稿子石沉大海,或者投十首发表一两首。后来我放弃了投稿,但依然坚持写诗。不可否认,我对文字有一种特殊的热爱,正是因为热爱,我才坚持到了现在。 2005年,家人给我买了电脑,通过网络我结识了一些同样热爱诗歌的朋友,大家在网上玩诗歌群、玩论坛,交流写诗的心得。在朋友的怂恿下,我在一些诗歌论坛做了一段时间的版主(可能在当时并不是我的诗歌写的好,而是我比他们更有时间)。在这期间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也看到了诗坛上的种种不良现象,比如剽窃、帮派纷争等等。更有甚者在论坛里因为观点不同而互不相让,最后请出“国骂”,不欢而散。 我是崇尚自由写作的,认为每个人的境遇不同,写出的作品自然不同,我尊重每个作者的作品和观点。写诗,说到底是一件很个人化的事情,没必要拉帮结派,把灵魂拘囿在一个派系里,那样无异于是对自我思想的束缚,也是对诗歌的亵渎。因此,我慢慢淡出了诗歌论坛,专心写我的诗了。 《左岸之贝——回到耳朵的诗意》是我于2013年的春天开始创作的一本集子。诗集虽然分为“贝壳篇”、“短诗篇”、“长诗篇”三个篇章,但毋庸置疑“贝壳篇”是本书最主要的章节。“贝壳篇”是由无数首小诗编织而成的,每首小诗我没有做任何标示,既可作为独立的短诗来读,也可以当作一首长诗来读。在我完成之后发现通篇太长,内容过于庞杂,我便在其中加入了中国传统农历的二十四节气作为一条主线,将其分为了春、夏、秋、冬四大部分。 严格意义上说,“贝壳篇”不能称之为诗,而是一些略带有诗意的只言片语。我尽量用一种近乎“生活化”的语言去抒写这些只言片语,希望诗意真的可以重新回到人们的耳朵。因为,在大众的一贯思维中,似乎一提到诗歌就是晦涩难懂的,不像小说和散文容易被人们接受,进而导致诗歌走入了一种困境。我却不这么认为,特别是近年来,网络进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从开始的QQ、博客,到现在的微博、微信,使人们可以更自由的抒发自己的心情,表达自己的思想和观点。每当我点开我的QQ空间或者微博,我就会看到很多人更新的签名和心情,而这些不经意写下的语句,其中有一些就包含着浓厚的诗意。因此我认为每个人内心深处都蕴藏着一片诗意的栖息地,只是被忙碌而紧张的生活忽略了。这或许是我创作“贝壳篇”的最初想法吧。 从文本上看,“贝壳篇”写的是一年四季,而我的创作却是近两年的时间(包括整理和编排)。说实话,我不是一个随时随刻都能写出诗的人,甚至有时十几天都写不出一句诗,而有时一天又能写出好几首。没有灵感的时候我从不强迫自己。在我决定创作“贝壳篇”之前,我就给自己设定一个明确的目标,就是不励志、不病态、不情色的“三不”原则。我希望自己的诗是纯净的,也希望诗歌就是诗歌本身。一个好的写作者最先应该做的就是把自己的生活状态完全抛开,用心去感受生活的点滴,让诗拥有自己的呼吸。我承认我的诗里可能有我部分的情绪,但绝对不是我生活的全部。 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诗人,而只是一个诗歌的迷恋者。其实,一个人写不写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否“诗意”地活着。
每个梦想都值得被尊重
2015年8月12日,笔者踏进了范东明的家——典型的农家小院摆着喝茶用的矮桌凳,一旁种植了些供自家吃的蔬菜,年过七十的范父领着笔者推开屋门,坐在旧沙发上的范东明露出笑容。因身体原因我们无法正常对话,范父便简单讲了讲他的故事。 范东明的生活环境是不适合写诗的。一间不足四平米的小屋,只摆得下一张床及一副桌椅,桌子上是书,床上摆着电脑,这便是范东明的房间。行动不便的他,大部分时间在床上度过。一本诗集需要很大的信息量,这对他来说是极困难的,灵感从哪里来? “书籍……音乐……电影……照片……孤独感……生命的感悟……表达的欲望……这些加起来形成一个完整体系的时候,应该就是我的思想,也是我灵感的来源吧……”范东明写道。 他如何写作?笔者表达了与范东明互留QQ联系的意愿,他撑起拐杖,用了大约五分钟时间,从客厅沙发站起来,穿过一间大卧室,挪到里间卧室床头的电脑旁。范东明熟练地用右脚大拇指按下开机键,然后用右脚控制鼠标登陆QQ,再利用竖着固定在显示器下方的键盘,用脚趾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击出号码,加上了笔者的QQ。而在使用电脑写作之前,他要先用板子固定好纸板,然后用右脚大拇指和食指夹住铅笔写,还要不断挪动调整姿势,往往写不了多长时间就浑身痉挛。 出书费用很高;诗集卖不动;身体支持不了(05年被诊断出心脏病)……2013年开始,左岸的大部分朋友都不赞成他出书,毕竟对于一个靠低保和救助生活的农村家庭来说,这一点也不容易。幸运的是,年迈的父母支持他,“从小养到大,我们明白这是他最大的愿望,如果不能实现,他会一辈子都觉得委屈。” 在家人和邻居村民的帮助下,他们筹集到3万元的“梦想诗集基金”,左岸反复将书稿校对了20遍,交给出版社。2015年4月7日,单本定价46元、首印2000册、共计十七万字的《左岸之贝》终于顺利面世了。尽管因为身体原因,范东明甚至无法将新书捧在手里,但这些年的努力总归有了回报。“这将是我十多年执着于诗歌的一个成果,也是我三十多年来对生命体味的一次总结。平静应该是内心的一份释然吧,无论我今后是否继续写诗,还是去触碰诗歌以外的文体,至少这段生活已经告一段落。”范东明写下。 诗集出版以来,东营七个公益组织的志愿者们联合帮范东明办了一系列的售书活动,社会各界也相应发起支持,有一些单位、学校及个人都自发地来到范东明家中购买《左岸》诗集,2000册诗集在短短一个月内便一售而空,五月《左岸》再版,仍有热心市民争相购买。 见过范东明的照片之前,也许很难有读者想象到他的模样。身体的不适和生活的艰难,都没有阻碍他的内心走出身体的囹圄,曾经的他就“像生于深海的鱼族,若不自燃,便只有漆黑一片。”而如今,这自燃不仅仅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许多普通人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