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4年11月5日离开北半球的时候,我就无数次想象过回来时的情景:那应该是激动人心的,就像去时热闹的跨赤道庆典;应该是美不胜收的,红白相间的“雪龙”奔腾在赤道无风带晴朗的碧空下,回家的脚步坚定而急促……然而造化弄人,2015年4月2日凌晨,“雪龙”号静悄悄地跨过了赤道,就像跨过了一个平常的纬度一样。于是醒来后我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在阔别150天后再回到北半球的那一刻,我的情绪非常稳定,如同每个熟睡的夜晚。 好在“雪龙”没有因为尴尬的时间而放弃了传统的过赤道冷餐会,只不过从白天挪到了晚上。这倒带来了一个意外的好处——赤道地区白天异常闷热,在甲板上搞冷餐会基本会变成“烧烤会”;然而夜间就大不相同了,甲板上凉风习习,大家伙围坐在一起喝啤酒吃冷餐,恍惚中有种置身国内在夏夜的街边小摊消暑纳凉的错觉。 直到阵阵的海浪声和无边无际的星空将我猛然惊醒,不禁哑然失笑起来:我这是开始思乡了吗? 记者是个漂泊不定的职业,入行4年,我常年在全国各地东奔西跑, 加上今年,我已经连续两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我自认不是个思乡病严重的人,每到一个新地方,都能很快融入新的生活节奏,去南极这半年,巨大的兴奋感时时萦绕着我,连晕船这种身体上的不适都没有,别说精神上的不适了。出发前许多亲朋好友担心我吃不下睡不着,我笑着说那正好减肥了;结果上了船吃得好睡得香,反而发胖了不少。 也许正是“近乡情更怯”吧,近来总是会突然从一件事上联想到很多国内的生活,比如晚餐里有一道拍黄瓜,就不由得念叨起单位门口的“五花马”,我常在那家西北面馆解决午饭,点一份凉皮肉夹馍,就着拍黄瓜一起下肚,那爽脆香醇的口感,简直就是人间的极致美味。记得之前有人评论说,《舌尖上的中国》之所以引起国人强烈的共鸣,是因为中国有着独特的饮食文化,舌尖上的味道,就承载着回忆里的家乡。彼时我尚对此论持保留态度,如今离乡半年,我却深以为然了。 任务基本顺利完成,辛苦了半年的队员们显得很轻松,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边小酌一边说笑着。海风徐徐而过,悠扬的音乐飘散到空中,尤显出大海的辽阔与沉默。此时、此地、此景,我想,如此独特的纳凉大会,我这辈子都不会再经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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