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胃痛成为夜夜的暴烈无拘时,他们说,去朝佛吧。把虔诚拌在时间里,以长磕去拈和,再佐以酥油茶和糌粑入肝肠,他们信,那是世间最佳的良药。
呵,见你,竟然需要这般天降的理由才可以。他们不知,你就在佛前,黄红的袈衣,一次次打败我朝佛的勇气。
爱,一直是我捂在胸口里的真言,不声张不念诵。可是,当看到那眼睛几近失明的老人仍在石上敲击着六字真言时,当那些碎石依然越过镜片融为他眼中新添的混浊颗粒时,我在朝佛的第一站,推倒了那无字真言的墙。
爱原本就应该是咄咄而清晰的,咄咄得有锋刀,清晰得有刻痕,然后,那些所有相识分离,再遇或再不遇的日子便都可以成为玛尼石。老人的身后,是那座堆积了亿万块玛尼石的经城,而我的心上,其实早已垒砌成堆,真言在其上匍匐,汉字的模样:不负不忘。
我总是想象,当我真的有一天站在你的面前,那时或者我的发已如雪披峰般落在肩头,然后我会问你:您还记得我吗?一个您字,只因,青梅竹马的平视已经更迭为俯视和仰望。那一幕或许会成为信众们字里行间的一则:上师对妇人笑曰,自然记得,你是佛爱的世人。我常常想,我沉默的不见是不是只因怕等到这一刻这般的与你告别。
夜晚的时候,寻找着北斗七星,斗柄指东,正值天下皆春。思忖着是否要赶往林芝,趟赴一场桃花会,为你摘上几朵吧,取水供佛时,印在金银碗中,花开如月,端端照出一幅僧俗无别。我喜欢那个情僧的话:我的佛缘就是情缘,我的情缘亦即佛缘。
当有苍哑的男声在唱“这人间苦什么,怕不能遇见你”时,我遇见了天葬台,遇见了那个守护天葬台的中年男人。世间的苦再也没有了,到此终结,休再提什么遇不遇见啊。昨晚看那北斗,斗柄指南,原来,天下皆夏时。正是天光明媚,正有生生死死,生者抬着死者的肉身,即将开场的是鹰鹫的盛宴,还是世人精神的饕餮,佛不语,世人不说,只有法音在吹唱,只有翅膀的扑猎声。
逝者,被鹰鹫带起飞翔,而守护者依然留在那个只有一人的守护场。我问他:你做过让佛不高兴的事吗?他想了想说:没有,一定没有。如果心里梦里总是把你从袈衣模样再重新着装换成青衫不算的话,那我也定是没有做过让佛不高兴的事的。
你曾笑着约我承个同修梵行的诺,从来无力抵御你的笑,因它那么温煦平和,可是,我还是逃开了,只完成了那一幕躲在红尘的台角偷偷送你背影的场景。我想,我是一条在可观前生今世的湖里游过的锦鲤,身色恰似你披的红红袈衣,任你在佛语中拈食喂我,我有可跃龙门的身姿,却终究跳不过一世婆娑。而我亦明知,你那些温和的喂养,让那些相识的日夜,从此成为无人可度。
红尘如戏,如果我们可以入戏该有多好,我情愿为你插宫花着红袍,中状元迎李郎。可是,你分明就站在戏外,佛塔模样,告诉着我:我的心就是我的佛。那我的心呢,回首看向天葬台,鹰鹫在附近蛰伏着,心音欲赴天葬,却不被理睬。
昨夜又看北斗,斗柄指西,天下竟已皆是秋了。秋阳里到处都可见依墙而坐的老妇,不言不语,见人带了笑,转经筒从来不停。于是就想到山洞中那个修行的阿尼,一丝秋日照进,看不清脸孔,却能感觉到友好的笑,膝前经书,洞壁置有酥油灯,其上供着佛像,蓬松的发已经达腰际,只是不停的念经,转动着经筒。他们说,她是禁语的,只念佛,不说任何话。在那里,只觉,光阴似水流年这句话,是多么的不足道哉,在那里,更没有光年般的距离,她与她的世界,时时面对面。
秋夜的东山月,分外明,雕花木窗处,好像它可以掬取满世的脸庞,然后温柔的染上与雪山同色的妆。时而有桑烟绕于它的面前,像它在轻吐真言,原来阿尼的修行竟与这月是同般模样,情念佛念,原都是静默如初。
这月色,竟是不凉的,似仓姑寺的甜茶。不知是不是听了那个故事的缘故,尝起那甜茶便总有了些红尘俗世的同温味道。那一场还俗,简单而热烈,仅藏戏台下一眼间,便她羞得袈衣遮面,而他抱卷那一身红衣一脸红妆,完成一场俗世因缘的修行。
仓姑寺内的诵经声不断,如那长明的酥油灯,那些卷起的经文纸依然一张张沾着阿尼们的温度,将被带到各处的转经筒中。前生后世就是这般相遇的吧,谁的温度,而今又冥冥中回到谁的掌心。原来,一切的愿都是在默然中盛开的,只是,我们不曾发现。那些与你相关的风月,我早将它们都安置成静默,也等待着它们次第莲开生在你的足下,不见便比相见更亲。
北斗星的斗柄指北的时候,天下皆冬,我已抵达拉萨城。窝在小巷里看那个男子手工制藏香,虽没有着红色的僧袍,也没有拈珠诵经,可是,感觉他同样细致用心地在建他自己的坛城。那时,听到寺间法号响起,想起那曾经见过的坛城。
一根红线,几个红袍的僧人,几捧碾碎染色的晶石,那坛城从红线弹起的第一条基准线开始,堆砌、勾勒,所有的绚烂与平静都在其里,佛在其中,心在其上。最后却又要尽皆毁掉,看那些僧众把完整切割,最后一僧竟用锤来砸碎中心,一下下砸去,那铿锵之声义无反顾,最完美的终成为最荒芜。僧说,那不叫荒芜,那是无执的空,菩提的种子已播在心中,世界归空。
听着拉萨城的风雪,不掺一丝寂寞的音调,那是因为满眼看到的药草,鼻间闻到的都是藏香。佛前我执,祈它能如藏香,将那些难分难舍的搅拌拈和最后都自晾成路远天长的清香辽阔。若不能拥有空的静颜,那便改变思念的身姿,随香烟化山巅仙鹤、湖底白莲,将一声声奈何安抚停歇。
于是,我只夜夜俯身长磕在大昭寺的青石之上,卧伏着你白天走过的脚步之温,揣摩你离佛最近的禅相。这一刻我承认了僧俗有别,僧心佛前叩问轮回,而俗念把生生死死还只停在牡丹亭的风雨里,渴望传说。我的额前沾了你脚下的雪,凉凉的,像枚印轻轻扣落。这是因缘封卷的动作吧,落上一枚莲花章,告诉我其实没有传说,或者只有经版,每一页翻印都值得我鞠躬三次,敬畏见与不见,敬畏有缘无缘。
回来的日子,胃竟不痛了,可能玛尼石经城的黑土一粒真的是灵药,也可能是,它败给了信仰。佛说,情亦可以成为另一种信仰。这信仰足可以跨越时间、生命和爱,亦可以跨越疼痛的执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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