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蝴蝶，飞不过沧海

尘染

我是蝶 烙印似铁

烙印印上了那洗不掉的前生纠结的一痕一刻

今世 是温柔的依恋 飞不过沧海 伴眠在礁岩

今生 是无悔的守望 越不过尘缘 了断在岸边

序

我是一只蝶，一只美丽而通灵的蝶，从小生活在幽静清冷的广寒宫里，和玉兔姐姐一起侍奉着嫦娥公主。没事的时候，我们就围坐在那棵桂花树下，听公主讲故事。公主常常面带向往的神情和我们聊起凡尘，告诉我们：那里有个美若天堂的地方，叫杭州。 杭州？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比玉皇大帝的后花园还美吗？我有点怀疑。 那次王母娘娘大寿，各路神仙纷纷前往祝寿。公主酿制的桂花酒正值关键时候，实在脱不了身，就命我替她把贺礼送去。 在完成了公主交代的使命后，我抑制不住好奇偷偷去了趟杭州。西湖风光如诗如画，我在花丛间尽情飞舞、嬉戏。 “好美的蝶呀！”一个清秀俊朗的男子伫立在面前，目光循着我翩飞的身影，赞叹不已。 如果让我描绘他，我会想起罗马神话里水仙一样的美少年。白皙、英俊、气质非凡，他是我见过的最具吸引力的男子。他温和、沉静，眼神很纯净，我觉得那是多年来饱读诗书之后沉淀下来的一种修养。深邃的眼睛闪烁着暧昧的光芒，射在我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然后静静地停在那里……爱的种子在那一瞬间生根发芽了。 他的身上荡漾着一种特别的气质，不经意的一个回眸，侧看，仰望，迟疑，都像是充满了故事，总让我止不住想追寻那双眸背后藏匿的心事。他悠悠的吐呐着烟雾，难掩的忧郁气质从眉宇间缓缓的飘散开来，我便再也移不开凝视，望着他宽阔的背影，有一种孤独在蔓延，我不可自拔，我为他着迷…… 返回天庭后，我在公主脚下长跪不起，我求她将我转为人形，让我可以和所爱的人携手同游人间。 “蝶儿，为了一个凡夫俗子而将自己千年的修行毁于一旦，值得吗？” “曾经花开，总好过四季寒冷。从前的我，不知爱为何物，所以我可以活得无忧无虑。可是现在，我爱了，不能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千年的修行也是枉然，也是痛苦。” “如果在一年之内你都无法得到他的心，到时你会化作一缕轻烟，消失于无形的。蝶儿，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啊。”公主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我——无——悔”短短三个字，却表达了去意已决的决心。 “唉，你好自为之吧，也希望他懂得珍惜。你去吧……”公主长叹一声。 一阵浓烟平地而起，在公主长袖飞舞间，我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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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西子湖畔，晨雾迷茫，细雨如织，苏堤与白堤在雨雾中遥遥相望。 苏素手执一柄仿古的油纸伞，不紧不慢地倘佯在这片雨雾中。她喜欢下雨时的感觉，喜欢在雨中漫步，喜欢对着窗子看雨落，喜欢隔着玻璃听雨声，思绪也随着它漫无边际地飘荡。 苏素是一个淡然的女孩，拥有一份年轻女孩少有的淡然心境。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幸福就像一杯葡萄糖水，没有咖啡的深度，也没有酒那种复杂的层次，却是维持生命的水。直到一天，一个人闯了进来，就像一片不知名的叶子轻轻飘落在她心上，让她发现，远在生活的那边，原来还有一方天地。 蓝枫是苏素的同事，性格内敛，不善言辞，不喜交往，在公司像个独来独往的侠客。去年秋天，苏素应邀参加了XX杂志社在昆明举办的笔友会。秀丽的大理山水、洱海风光，只给苏素带来美的视觉效应，而在那里遇到蓝枫，并且得知自己非常崇拜的“枫影”竟然就是蓝枫时，苏素的内心陡起波澜。从此以后，对文学的共同爱好使他们彼此欣赏，渐渐走近。她无法否认，蓝枫在自己心里的那座天秤上一直在加码，一天一点重量的累积，一天一点深度的在心上刻划着……想到蓝枫，苏素的嘴角扬起淡淡的笑，表情温婉祥和，眼光落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突然，苏素的脚下被什么东西拌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倒。惊魂未定的她仔细一看，地上竟然躺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孩：一袭象牙白色的丝缎裙子，领口和裙摆缀满同色的蝴蝶结，侧分界的头发服服帖帖地在脑后束成一条马尾。令苏素觉得奇怪的是，女孩像是睡着了，表情恬静而安详，全身上下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苏素蹲下身子，轻轻地呼唤、摇晃着女孩。半晌，女孩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慢慢睁开眼睛，一双清澈漂亮的丹凤眼。 “你是谁呀？这是什么地方？” 女孩愣愣地看着苏素，那表情像是看到石器时代的史前人类一样怪异。 “我叫苏素，这里是西湖。” “西湖？这么说我已经在杭州了？”女孩自言自语地嘟哝着。 “姑娘，你怎么会睡在这儿的？有什么需要姐姐帮忙的吗？”苏素的菩萨心肠在朋友圈内是出了名的。 “我叫蝶儿，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父母临终前让我来杭州投奔个远房表亲。一路颠沛流离，来到杭州时我已经身无分文，饥寒交迫之下就昏倒了。”女孩略带哭腔的语调令苏素没来由地怜惜，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她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的笑意。 “这样吧，我新开了一家花店，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帮手，我们一起做吧。”苏素的同情心又开始泛滥起来。 “苏素姐，你我之间好有缘哦。你是我降临杭城遇到的第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美丽又善良的活菩萨姐姐。”蝶儿嘟起嘴，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跟男朋友撒娇的小女人一样，迷人却不矫情。 苏素笑了，为自己一举两得的善举得意：既帮助了别人，又解决了花店的人手问题。何况，眼前这个可爱得像个小天使一样的女孩，也实在招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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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清晨，鸟迹在窗台上的书写破开梦的轻绉。 “沁园”里顾客稀少，只有一位年轻妇女在一桶百合前驻足、观赏。 “*真有品位，这香水百合最符合高知女性了。”一个穿着粉紫色上衣，米白色牛仔裤的年轻女孩轻盈地飘了过来，热情拿捏得刚刚好。 “我就要这束了。”没人会拒绝这善意的恭维。 “你瞧咱店里的花多水灵、多新鲜，那是我姐一大早去郊县的花农那里批来的。你要是常来的话，我给你优惠价。”女孩手脚麻利地扎着鲜花，嘴还不闲着。 “小姑娘真会做生意，呵呵，这花店的老板真是用对人了。”年轻妇女离开时，由衷地夸赞了一句。 送走顾客，女孩趴在窗台上，眺望着不远处的西湖，一抹愁云渐渐笼上那张年轻精致的脸…… “好美的花呀！” 店堂内不知何时进来一位男子，那声低低的感叹声，传进女孩的耳膜时却恍若惊梦。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相似的赞美。当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女孩惊愕地张大了嘴，似有一道耀眼的闪电从心头划过：那温和的眼神，那忧郁的气质，那无数次梦见的身影…… “嗨，小丫头，发什么呆呢？我想买束花，帮忙推荐一下吧。” 男子略带善意的调侃终于使女孩缓过神来，原本有些茫然的表情陡然生动起来，她煞有介事地侃侃而谈起来：“这是香水百合，百年好合，香清溢远；这是富贵竹，大富大贵，小富也大贵；玫瑰，不用解释；这是勿忘我，也是按字面理解；情人草……” 男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神采飞扬的表情，眼含笑意地插了一句：“我是去探望一个生病的同事。” “哦，那就买康乃馨和富贵竹吧。” 一眨眼工夫，一只巨大的花束就扎好了，绿色的富贵竹穿插在粉白两色的康乃馨中间，本来简单，却被她翻云覆雨一般点化得鲜翠欲滴：浅白的纸，上面撒着不规则的碎黄，若有若无，丝带黄绿和粉白两根杂陈，系成简洁的变形了的“心”字，小俗，大雅。 男子满意地付了钱，刚要出门。 “先生，您等等。”女孩叫住了他。 “嗯？”男子停下脚步，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 “您不觉得单纯的鲜花还少了点温暖吗？不如再插上张慰问卡吧？放心，这是增值服务，不收费的。”她把脸移到他面前，舒展着不容让人拒绝的完美笑脸。 “呵呵，小丫头想得挺周全。好吧，你就帮我写一张。” “遵命，您稍等，马上就好。”女孩调皮地作了个揖，然后一阵风地闪进柜台里。 “哦，请问您的名字，我要写落款了。”不一会儿，柜台后探出半张小脸，认真地询问着。 “蓝枫。蓝色的蓝，枫叶的枫。” “哦，知道了。”小脸又隐在柜台后了，同时隐去的还有嘴角那抹得意的、狡黠的笑意。 “枫哥哥，希望我的服务还能令您满意。” 不一会儿，女孩从里面蹦了出来，将手中一张粉色卡片插在男子手中的花束中，眼里熠熠的闪耀着钻石般的光彩。 蓝枫低头，看见卡片上写着两行字：将无尽的思念化作长长的线 ，带着我的心 绵延到你的身边。 飘洒的行草，不师哪家哪派，秀气中透出刚毅，阳刚里满是阴柔。 “呵呵，满意，非常满意。谢谢小丫头。” “别丫头丫头的，好像人家没有名字似的。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胡蝶是也。大家都叫我蝶儿。”女孩噘着小嘴，郑重其事地声明。 “胡——大——*好。哈哈……”他故意拉长了声调，怪声怪气地叫她，然后忍不住地大笑起来。 蓦的，他敛起了笑容。因为，他发现对面那双清澄的眼睛，正用好认真、好认真的表情瞅着他看。第一次，他知道什么叫做“心乱如麻”。 离开“沁园”，蓝枫朝医院方向走去，心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可爱的蝶儿，那个目光时而迷离时而执着，总像汪着一掬淡雾的谜一般的女孩。他固执地认定她一定有故事：她飘忽不定的眼神里一定藏着谜一样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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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蓝枫拿出钥匙开门，外面阳光灿烂，屋子里却只有一线从灰灰斑垢的窗子透进来的阳光。日久失修的公寓没几件像样的家具，奇怪的是在一张高背红绒布椅子旁边竟然放着一把小提琴，与整个房间的落魄显得极不协调。 独步在异乡这个美丽的城市，蓝枫总有种怀才不遇的沧桑感。寂静而冗长的深夜，他喜欢毫无节制地抽烟。看着火光在指缝间闪烁明灭，涩涩地感叹时光流失里的空乏与虚无。到底有什么是可以把握的？美眷的容颜还是随风流淌而去的爱情？ 坐在公寓的地板上，啃着刚从对面那家熟食店买回来的猪脚，这是他在潦倒日子里最丰盛的食物。 “王*在家吗？”有女孩子在楼道内高声询问，随后有人轻扣房门。一定是哪个粗心的丫头认错门了，正在兴头上的蓝枫懒得起身、也懒得应答，继续着手中未完的那半个猪脚…… “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不依不饶地响着，有种不达目的势不罢休的气势。终于，不堪所扰的蓝枫决定弃猪脚投降了。 拉开房门，教训的话还未出口，就撞见一捧盛开的红玫瑰，以及玫瑰后面那张灿若桃花的笑脸…… “枫哥哥。怎么是你啊？” 蓝枫瞪大眼睛，将已溜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蝶儿？我，我好象没订花吧？” “怎么会这样啊？今天上午，有位先生在我们花店订了一束红玫瑰，然后留下这个地址让我下午送来，应该不会错的呀！”对面的可人儿絮絮叨叨地解释着，顿了顿，偷眼瞧了瞧蓝枫笑而不语的脸，只能继续自顾自地往下说：“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枫哥哥，我们也算是有缘哦，为了 这第三次见面，这花就算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她微微的偏过头，将手中的花递了过来，大大的丹凤眼里透出一种迷人的光彩。 “我们，应该是第二次见面吧？”这下轮到蓝枫糊涂了。 “哦，对，对，是第二次。瞧我这记性，唉，人老了，不中用了。” “你这小丫头真有意思，呵呵。” 蝶儿故作老沉的神情令蓝枫忍俊不禁。 “枫哥哥，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坐坐吗？” “哈哈，不知蝶姑娘驾到，蓝某人有失远迎，罪过，罪过。”蓝枫笑着侧身，夸张地弯腰做了个邀请的姿势，将蝶儿让进屋里。 蝶儿一定不会想到，她在无意中成了这间小屋的首位客人。强烈的自尊、内向的性格、家徒四壁的处境，使得蓝枫从不愿带朋友、同事回家，就连苏素也没例外。而眼前这个只有过两面之缘的女孩却令蓝枫感觉一种从未有过的快乐和轻松。在她面前不需要矜持，不需要伪装，可以做最真的自己。 屋内一片狼籍，满地的猪脚残骸令蝶儿微微愣了一下，旋即一屁股坐了下去。 “枫哥哥还没吃饭吗？嘻嘻，蝶儿也饿了，俗话说见者有份哦，不介意我的加盟吧。”话音未落，便自说自话地抓起硕果仅存的一对猪脚，左右开弓地啃了起来。 爽朗的话语，无邪的表情，打消了蓝枫心里残存的一丝不安和尴尬。他盘腿坐在她对面，几乎是带着一种欣赏的眼光看着她那绝非淑女的吃相。 “呵呵，傻姑娘。慢慢吃，枫哥哥不和你抢。”调侃的语气，却不自觉地透着宠爱。 消灭了手中的战利品后，蝶儿用手背抹了抹油腻腻的小嘴，眼睛开始不安分地在这不大的屋子里滴溜溜乱转。 “枫哥哥，你会拉小提琴？”忽然她像发现了新大陆似地惊呼起来。 “呵呵，会一点，只是已经很久没拉了。”浅浅的笑意掩盖不了眼底的那丝落寞。 蝶儿忽然想起了什么。 “枫哥哥，我出去一趟，你乖点，别走开，等我回来哦。” 声音还在屋里回荡，身影已经像阵旋风似地卷了出去。弄得蓝枫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几乎过了足足有三支烟的功夫，门外响起了一个银铃般的声音：“谢谢小哥哥，帮我把东西搬回家，还不收钱，您真是大好人哦，改天我一定在佛前为你烧香祈愿，保佑你娶个如花似玉的姐姐，生个虎头虎脑的大胖儿子。” 天，这小丫头又在耍什么花样啊？蓝枫快步朝门口走去。 出得门来，只看见一个腼腆的大男孩转身离去的背影，还有堆了一地的花花草草、鸟笼、鱼缸……他怀疑她是不是把整个花鸟市场搬来了？ “枫哥哥，还愣着干吗？快帮着搬进去呀。”汗津津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命令着，俨然像个指挥官。 两个人忙了整整两个小时，把个小屋整得焕然一新：墙头、柜上，到处是绿绿的植物，书桌上那只不大的鱼缸里，一对漂亮的亲嘴鱼悠闲得游来游去…… 蓝枫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满意地笑了。猛一回头，却触到一张脏兮兮的小花脸在冲他得意地微笑着。他却收起了笑容，温柔地抚摸她汗湿的长发，喃喃地说：“你就像个快乐天使降临凡间，蝶儿，你是上天赐给我的惊喜吗？” 蝶儿垂下了头，半天没有说话。 当她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时，眼里却有隐约的泪光。那双眼睛像是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欲说还休。 “天使为你折断翅膀，蝴蝶为你流落凡尘。枫哥哥，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天堂。” “蝶儿，你说什么呢？哥哥怎么听不明白？” “枫哥哥，不需要你明白，只希望你珍惜我们之间的这段旷世奇缘……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姐姐该等急了。” “好的，我送你去车站。” 车子开走的时候，车窗一片迷朦，她看不清楚他，只看到一个依稀的人影站在雨的那边，留下了一段白茫茫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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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终于做完了最后一份报表，苏素搁下笔，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环顾四周，静悄悄的办公室里只有自己与影子相伴。下班前，李总交来一大叠报表，并关照明天必须要交的，苏素只能留下加班了。 泡了一杯碧螺春，坐到窗前，看夜里窗外雨雾迷茫的光晕层层渗透黑暗，细密无致、散乱飘逸。夜是静的，雨是动的；人是静的，心却是动的。杯子里碧绿的茶水升腾着袅袅的烟气，有一点点苦，但回味丰盈。 有人在敲门，这么晚了，还有谁会来办公室？苏素起身去开门，迟疑的脚步暴露了她的紧张。 “素，事情忙完了吗？我送你回家。”门外蓝枫孤傲的身影在走廊灯光的投影下拉得很长很长…… “枫，你怎么来了？”苏素惊讶地问。 “和几个朋友去喝酒，回来的时候经过单位，发现办公室的灯还亮着，猜你一定还没走，就上来看看。”漫不经心的回答似乎一切都顺理成章。 蓝枫不想让苏素知道，其实他一直坐在对面的那家茶楼，一直守望那一扇摇曳着橘黄灯光的窗户。这样的雨夜，他不放心…… “真巧，刚做完，我们走吧。”苏素淡淡一笑，心里有着太多的感动，却不敢轻易表露。 “素，累吗？”出了单位大门，蓝枫欲言又止。 “不累。”苏素脱口而出，和心爱的人在一起怎会觉得累呢。 “那，我们去西湖边听雨吧？”蓝枫建议。 “好啊。”苏素欣然同意。 和蓝枫在一起的时候，苏素时常会涌起一种莫名的心疼和怜爱，总想尽自己所能为他带去快乐。是因为那双忧郁的眼睛？还是那眉间流淌着的落寞？苏素自己都说不清楚。 雨夜中的西湖比平日里更增添了几分朦胧几分暧昧。 伫立湖边，苏素聆听着西湖那温情而沉重的波声，以及细雨和地面的亲吻声，眼前仿佛铺开了整张怀旧的画卷，回忆也好，幻想也好，便是历历在目。微微侧头，身边的蓝枫正闭着眼睛，安静得像一只沉默的绵羊。他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在“听”雨，唇微微启动，呢喃的呓语，或许只是倾诉给自己听。 就这样，在雨夜的西湖边，在广袤的天地间，一对青年男女共同呵护着一份情绪的波澜，一如卷着棉被看冰冻的世界，在黑暗中，倾听雨的声音；在喧闹的雨声中体验一种心灵的宁静。 蝶儿迈着轻快的步子上得楼来，从窗台边的花盆底下摸出一把钥匙，然后开门进屋。 自从上次“偶然”相遇，蝶儿就常常抽时间来蓝枫的小屋，帮他收拾屋子，浇花、喂鱼。开始时，蓝枫还有点不好意思，时间一长，他也习以为常了，索性将钥匙放下窗台的花盆底下，万一自己不在的时候，蝶儿也不至于被铁将军拒之门外。 蝶儿哼着小曲在房间里忙碌着，忽然，一张压在枕头下的生日贺卡吸引了蝶儿的视线。 “啊，明天就是枫哥哥的生日呀？”激动中的她根本没有留意贺卡上的落款——素，或者就算她看见了也不会联想起什么的。她的心里正在暗暗盘算着该怎样好好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为自己伟大的爱情工程添砖加瓦……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她找来纸笔奋笔疾书起来： 明天是我父母的忌日，我想上玉皇山祭拜他们，哥哥可愿陪我？明早9点我在山脚下等你，过时不候。 放下笔，她拿起纸反复看了N遍，眼底有一丝捉弄的笑意，眼里熠熠的闪耀着钻石般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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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玉皇山。 暖暖的阳光洒满整个山谷。 一对年轻人并肩坐在一块岩石上，她坐在他右手边，曲着膝，下巴抵在膝盖上，脸上挂着浅浅的、安逸的笑。她的左肩，轻轻地靠着他的右肩。暧昧的气氛在彼此之间流转。四周出奇的安静，静得让她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此铿锵澎湃的在心里撞击着，撞得胸口微微的疼了起来。 “蝶儿，刚才你朝着北方遥遥跪拜，口中还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呢？能告诉哥吗？” “我告诉爹娘，女儿在这个世上，不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了，有枫哥哥照顾着我，让他们安心在上面生活吧！枫哥哥，你会一直照顾我的是吗？”她侧着头挑着眉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傻姑娘，你是我妹妹啊，哥哥照顾妹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听着蓝枫的承诺，虽然有些不满足，可她还是笑了。 “蝶儿，哥给你拉首曲子吧？”蓝枫从随身携带的琴盒中取出一把小提琴。 “耶，蝶儿还真没听哥拉过琴呢，今天可要一饱耳福了。” 蓝枫脱下外套，递给蝶儿。一张彩色照片从口袋里飘了出来。蝶儿好奇地拣了起来……整个人僵硬了几秒，然后她把照片轻轻放了回去。 《梁祝》的旋律缓缓响起，悠扬、婉转，带着种说不出的清凄怆恻。蓝枫用心地拉着，似乎要把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融化在这支凄美的乐曲中。琴音在山谷回荡着，如一个飘渺的梦，一团朦胧的光，一首无字的歌，一条绵延的路…… “蝴蝶，飞不过沧海……”蝶儿喃喃自语，她的声音那么轻，似乎怕惊扰了这千回百转，丝丝入扣的旋律。一滴泪水终于濡湿了她的眼皮，慢慢顺着腮边滚落下来，滴在脚下一朵小小的蒲公英的花瓣上。 突然她和着琴声开始舞起来，轻纱飞舞，手足旋转，时而激情似火，时而缠绵如水……旋转着的躯体，舞出生命的旋律，舞出自由的空间…… 曲终舞止，蓝枫走到蝶儿面前。 “蝶儿，你舞起来的时候真美，像一只银蝶，一只纯白的，旋转的，让人眩惑而迷失的银蝶。” 一瞬间，一阵鼻酸涌上喉头，她努力带着已经复元的微笑，轻声说：“枫哥哥，生日快乐。” 蓝枫感觉到，空气在他们之间似乎停止流动了。咫尺之间的距离，却让他怎么样也看不清她清丽的脸。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不再有他熟悉的活跃的气息。这一刻的她，被一股深蓝色的忧郁层层裹住，就连是微笑，也显得有些牵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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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沁园内满园春色，满屋生香，一个娇小的身影忙着给花仙子们修剪、造型。 “*，买花。”有人在身后，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 “枫哥哥？你怎么来了？嘻嘻，是想蝶儿了吧。”蝶儿朝蓝枫扮了个鬼脸，蓝枫的到来的确有点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傻丫头，这么久都不来看我，是不是交了新朋友了？把哥给忘了吧。”蓝枫故意唬着脸，假装生气。 “枫哥哥，我……”蝶儿欲言又止。 “枫，你来啦，等很久了吧。”一个温柔的女声在门口响起。 “我也刚到。素，累了吧？”蓝枫体贴地接过苏素手里的包。 “我不累。枫，今天我买了好多你俩爱吃的菜，晚上好好热闹一下，趁此机会你和蝶儿也该正式认识一下了吧。”苏素眼含笑意地望着蓝枫。 “枫哥哥，这是怎么回事？蝶儿糊涂了……”蝶儿的眼睛在苏素和蓝枫之间游移，一脸的迷惑。 “这……”蓝枫有些尴尬，有些难以启齿。 “枫，事情因我而起，还是由我向蝶儿解释吧。”关键时刻，苏素挺身而出为他解围。 “蝶儿，还记得半年前我们在断桥边的偶遇吗？面对天真无暇的你，面对你遭遇父母双亡的不幸，姐姐好心疼，忍不住想去保护你、宠爱你，于是把你接到了花店。几天后，和男朋友见面时，我就将此事告诉了他。哦，就是你枫哥哥……我说老天赐给我一个非常能干的妹妹，花店交给她打理省了我好多心。枫担心我太善良，容易上当受骗，他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哪有这样的好事，其中一定有诈。他想找个机会接近你、考察你，于是，你们认识了……” 蝶儿傻傻地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她什么都没想，她已经没有思想，从苏素讲完事情经过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所有的思想和意识，都随着那个真相，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她这个孤单的躯体了。 在苏素讲述的过程中，蓝枫专注的眼神就一直停留在蝶儿的脸上。那张苍白而又毫无表情的面孔，令他心痛得无法呼吸…… “枫，我去做饭了，你和蝶儿先聊会吧。”冰雪聪明的苏素总能在第一时间了解蓝枫最真实的想法，并且不留痕迹地为他做自己能做的一切。 蓝枫找了张椅子让蝶儿坐下。 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尴尬在两人之间弥漫着。 “蝶儿，不要这样沉默不语好不好？”当发现掌心里握着的那双小手越来越凉时，蓝枫有点害怕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哥哥精心设计好的？” 蝶儿终于开口了，飘飘忽忽的眼神使他看不到她眼里所看见的世界。 “不，不是这样的，蝶儿，不要这样说好不好？” “枫哥哥，你总喜欢叫我傻姑娘，呵呵，蝶儿真的好傻。”她的嘴角竟然扬起一个淡淡的笑，表情温婉祥和，眼光仿佛落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蝶儿……”着急和心痛令他说不出话来。 她轻轻抽出自己的手，站起身来，长发在空气中飘，脑子里一片零乱，翻搅不清的情绪，像乱丝一般纠缠著。 “原以为蝴蝶即使飞不过沧海，至少她可以飞过西湖，我错了，我输了……” “蝶儿，你说什么呢？哥怎么听不明白啊？你没事吧？蝶儿，不要吓唬哥啊！” “蝶儿累了，想一个人待会儿，哥去陪素素姐吧，吃饭的时候叫我。” “那，好吧。丫头，不要胡思乱想好吗？哥哥对你的喜爱……是真心的。”蓝枫不知道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了。 痴痴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心爱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推开窗户，外面下雨了，江南的雨季总是忧郁而缠绵的。一滴雨滴落到她的睫毛上，像一个五彩的梦，像一滴绝望的泪。雨滴飘落在地上，渗入了泥土中。枫哥哥，爱你真的好累！我们的缘分，难道只能是这么一点点了吗？ 缓步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无限依恋地看了最后一眼，毅然跨出了门槛，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一扇门，隔断了门里门外的联系，也似乎隔断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蝶儿失踪了，仿佛从这个尘世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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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午夜。 “月宫”酒吧。 蓝枫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他的眼圈是黑的，眼眶深深陷了下去，再加上那张苍白的脸，和乱蓬蓬的头发，使他整个人看起来相当憔悴，相当疲惫。在失去蝶儿的这些日子里，他几乎忘记怎么笑了。 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这一支烟似乎燃亮了往昔的时光，一种愁思从他心头升起…… “月宫”就坐落在蓝枫房子的对面，站在窗口就可以望见“月宫”中央的那架亮晶晶的史坦威钢琴。尽管咫尺之遥，他却从未光顾过。那里给他的感觉只有两个字：嘈杂。每到夜里，各类流行歌曲、摇滚乐便肆意强奸他的耳膜。为了安心写作，他只能用紧闭门窗的方式来抵御这种难耐的骚扰。 可是，在某一个深夜，竟然有一段熟悉的旋律从对面幽幽地传上来，令蓝枫的精神为之一震。那是用钢琴弹奏的一曲《梁祝》，如舒卷的轻纱，如幽咽的山泉，如春蚕倾吐着绵绵不尽的丝丝缕缕。推开窗户，伫立窗前，聆听着这凄婉哀怨的倾诉，他依稀看到两只斑斓的蝴蝶，迎着夕阳翩翩起舞，它们飞翔的翅膀上闪动着一个彩色的梦…… 从那以后，《梁祝》就夜夜陪伴着他看书、写作、入眠。这旋律令他脑子里不断闪现出和蝶儿之间的点点滴滴，想着她甜美的笑容、她淘气的表情、她掌心的温度、她身上淡雅的清香、她眼底的那抹深情。渐渐地他开始有了期盼：盼着夜晚的来临，盼着琴声的响起……. 今夜，他忽然有种冲动：希望见见这两个月来夜夜用琴声陪伴自己的人。于是，他走进了“月宫”。 当墙上的挂钟指向零点的时候，一个穿着绿色及膝碎花裙子的女孩从边门走出，径直来到那架钢琴前面坐下，绿色裙子散开来轻轻地落在一边。蓝枫所在的角落正对着她的侧面，幽暗的光线，一切都看不真切，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女孩微微抬头，目光在对面那幢楼的某个窗户上形成焦点……好一会她才收回视线，双手轻柔地抬起，像花瓣散落在琴键上。于是，《梁祝》的旋律再次响起：像风在树叶间吹拂，生命在树叶下面茁壮成长，然后衰败，是那样缠绵，那样激动，又那样破碎，那音乐，竟奏出了尘土的味道。她流曳而下的披肩长发随身体轻摇于音韵之中，从指尖流泻的音乐萦绕在他心头……当最后一个音符在琴键上轻轻熄灭，她抬起头朝下面看了一眼。 “蝶儿……”蓝枫叫得很轻，因为他还没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是梦，或是因为思念产生的幻觉。可就是那么轻的一声呼唤，依然被女孩捕捉到了，她猛然朝他的方向望了过来，然后她的目光对上了他的……他们就这样对视着，用眼神说话。 她明显瘦了，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在白皙肌肤的衬托下，竟然有种病态的美，依然清澈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天真和快乐，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凉和绝望。蓦的，她给了他一个凄楚的微笑，那微笑看得他眼里有些酸涩，于是低下头，微微闭上眼睛。他把杯中的冰水一饮而尽，也顺便咽下了眼中泛起的泪意……他忽然有些明白，自己曾经对眼前的女孩带去过怎样的伤害。 等他再度抬头，台上空无一人。 “蝶儿……”他疯狂地冲出门去。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风在低吟，冷冷的月光透过树枝铺了一地，宛如秋霜，透着一股寒意……

尘染

（八） 窗外，漫漫长夜缓缓的月光。 蝶儿似一条枯萎的蔓藤无力地攀附在窗台前，看着斜对面那幢楼的那个窗口发呆。 离开“沁园”后，她就来到这里，在这个曾经带给自己无数笑声和甜蜜回忆的小屋外徘徊，最终她选择了“月宫”作为自己在尘世的最后归宿，只因为每晚可以从“月宫”的窗户看见爱人朦胧的身影。 看着越来越圆的月亮，蝶儿知道自己留在人间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对此她从不后悔，只是觉得遗憾：还有好多的心愿没有完成，还有好多的话没来得及告诉枫哥哥：哥，静静的夜里，一个人偷偷地想你，已经成为我最隐秘的快乐。想你的时候，我不点灯，我已经习惯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想你的面容，以及与你连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曾经只是一只懵懂无知的蝶，可是，如今我已经开始懂得，一个人若是予你怎样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悲伤，那他也一定曾给过你同样的幸福和甜蜜。初次的相遇，我就知道你将是我生命中不能忘却的羁绊…… 正冥想之际，窗外忽然刮起一阵风，有点阴冷，有点诡异。蝶儿刚想关上窗户，忽见如水的月光下，站着位风华绝代的佳人，一只雪白的兔子静卧在她的脚下。 “公主……”蝶儿大惊失色，慌忙跪下：“蝶儿不知公主驾到，接驾来迟，还望公主恕罪。” “蝶儿，再过七天就是仲秋之夜，你来凡间整整一年了。按照我们当初的约定：七天后你若还不能得到他的心，你就将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于无形。”冰冷的声音丝毫不留商量的余地。 “蝶儿明白。”对这样的结局蝶儿早有思想准备，也早已认命了。 “唉，你别怪本宫无情，这天庭的规矩无人可以触犯。”嫦娥一声长叹从飘舞的长袖中掏出一只蓝色水晶瓶子。“看在我们主仆一场的份上，本宫决定帮你最后一次。现在惟一补救的办法就是：在仲秋之夜，让他陪你一起喝下这瓶忘形玉露酒。” “啊，喝了这酒会死吗？”蝶儿大惊失色。 “不会。但是，他会立即变成蝴蝶，一只和你一样的，蝴蝶。到时，我会带你们返回天庭。既然他不愿陪你携手人间，那就让他陪你同舞月下。” “谢公主成全。”蝶儿双手接过公主手中的酒瓶，喜出望外。 “记住，一定要让他喝下这酒，不然，谁都救不了你了。” 一阵浓雾之后，月下早已空无一人，只有嫦娥的声音从天边隐隐飘来……

尘染

（九） 仲秋之夜。 “沁园”里烛光摇曳，酒香四溢。苏素白皙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水汪汪的眼睛深情款款地注视着对面的蓝枫。 自从蝶儿不告而别后，蓝枫就变得异常沉默，笑容也变得如哈雷彗星般百年难遇了。苏素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快乐起来，只能小心翼翼地陪在一旁，尽可能地给他安慰。两人之间似乎达成某种默契：不再提起那个令人黯然神伤的名字。可苏素心里明白，那个名字早已刻在蓝枫的心里了。今天是仲秋节，她特意请了半天假，买了好些蓝枫爱吃的菜，约他晚上来沁园吃饭。 “素，这些日子委屈你了。”蓝枫端起酒杯，迎上那对灼热、痴情的眼睛。 “枫，别这么说，只要你能开心起来，做什么都是值得。”矜持的苏素少有这样赤裸的表白。 忽然，她发现蓝枫的目光略过自己的头顶，定定地落在自己身后。眼神中交织着太多复杂的情愫：惊喜、宠爱、心疼……顺着他的视线回首，于是她看见了大门口的那个女孩：她，无力地倚在门上，散落在额前的散发、深陷的眼眶、苍白的脸色……这一切使她看上去非常疲惫和虚弱，并且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迷茫、悲哀和伤痛…… “蝶儿？是你呀，快进来啊。”苏素快步上前，扶着蝶儿入座。 “蝶儿，你终于肯见我了……”蓝枫的视线自始至终没离开过蝶儿。 “枫哥哥，苏素姐……我，回家了。”蝶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被牵动，一缕苦涩飘送到唇边。 “你们在喝酒吗？哦，今天是仲秋节…….来，蝶儿敬哥哥、姐姐一杯。” 看了看满桌的菜肴，她抓起了蓝枫面前的酒杯…… 一杯酒下肚，蝶儿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烈的疼痛，随即有一股浓酸的气流填满整条喉咙，她用手紧紧捂住嘴，起身想要离座。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嘴里的物质喷射而出，夹带着血腥的味道。 “蝶儿，你怎么了？蝶儿……”蓝枫一把抱住摇摇欲坠的蝶儿。 “枫，你陪着蝶儿，我去找大夫。”苏素跑了出去，她要给蝶儿找最好的大夫，她更想给屋里的人儿留点空间。 蓝枫抱起柔若无骨的蝶儿轻轻放在床上，将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上，然后用单手搂住她。用腾出来的那只手紧握着蝶儿的手，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却可以从手的温度中感觉她的无助很彻底。 “蝶儿，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告诉哥哥啊。” 蝶儿微微喘着气，将脸转向他，眼睛定定地看着他，然后用一只大拇指轻轻地、温存地抚摸他的额头、眼窝、鼻子和脸颊……她轻轻地叹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她又咳了，手离开了他的脸，闭上眼睛说：“我……没事。” 蝶儿感觉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好痛好痛，那种痛就像是有一把刀子残忍地扎进内心深处，却看不见一滴血液。嫦娥公主的警告、玉兔姐姐哀伤的面容开始浮现在眼前，我如果得不到他的爱情，我就会……哦，不敢再想下去了。蝶儿啊蝶儿，你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了，再不下手，你就彻底失去他了….. 想到这儿，她颤抖着双手从衣兜里掏出那只蓝色水晶瓶：“枫哥哥……蝶儿想和哥哥喝杯酒，为我们短暂的缘，也为一份永远的情……” “蝶儿……哥亏欠你太多。哥虽然有点傻，可是你对哥的情意，哥怎会不知……只可惜世间没有完美。你苏素姐……她，是个好女孩……我不能负她……” 蓝枫艰难而动情地解释着，蝶儿的表情也随之瞬息万变。 “你是我永远的蝶儿，永远的牵挂，永远的责任……”蓝枫将水晶瓶中的粉色液体注入两只透明的酒杯，把其中的一只递给蝶儿， “相信我，我会用一生去爱护你、照顾你……”说完，端起酒杯，一仰脖子…… “哐铛……”酒杯应声落地，泪滴缓缓坠落。 碎了的心，一地的玻璃；半滴的泪，和着一世的情．．．．．． “蝶儿…….？”蓝枫满脸疑惑地望着她。 蝶儿已经说不出话了，当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打碎了蓝枫手里的杯子时，她已经明白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 “水……”蝶儿想支开他，她不要他看见那残酷的一幕。 蓝枫出去倒水了，等他回来时，床上没有了蝶儿的踪迹，只见一缕青烟在屋里袅袅升起，越集越多，越集越浓……最后慢慢形成一团蝶状雾体，在蓝枫身前身后徘徊了很久，十分钟后才慢慢朝窗外飘散开去…… “蝶儿……不要……”一直在烟雾中发呆的蓝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喊一声，冲出门去，冲进夜幕，朝青烟飘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他徒劳地想抓住那缕青烟，以为抓住了它就能留住曾经的快乐时光……可是，他的心留着她的泪，他的怀抱，可留得住她的人吗？ 蝶儿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越来越飘……飘过窗棂，飘过屋顶，飘过西湖……她看见枫哥哥在湖边绝望地奔跑着、找寻着、呼唤着…… 枫哥哥，别送了……蝶儿走了……好想带你一起走，品尝同舞月下的浪漫温情。可是……蝶儿不忍心让你品尝与心上人生离死别的痛苦，你如果可以渐渐淡忘我而依然幸福地生活，我愿意……有时候爱往往不是纠缠，而是不能回头的撤离…… 爱在西湖，别在西湖……是天意？是宿命…… 后记：三个月后，蓝枫与苏素成婚。婚后第二年的仲秋，苏素产下一女。小丫头长得非常可爱：雪白的肌肤、嫩嫩的脸颊、长长的睫毛，总是睁着那双漂亮的丹凤眼，咧着嘴笑。 夜深人静时，蓝枫常常抚摩着女儿的右臂出神：那里有块暗红色的胎记，一眼望去，像极了一只展翅飞舞的蝴蝶, 蓝枫给女儿取名蓝蝶，小名蝶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