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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下来读张爱玲算不算是一种媚俗，如若是，就让我们在滚滚红尘中沾满了世间所有的烟火气息，追溯一段与我们从未有过交集的历史。
如张爱玲所说，四十年代的上海我们不曾赶上，更无从见过那时的月亮，朵云轩的信笺倒是因着年代久远透出了无法仿制的优雅，如今我们所见的月亮潜行在灯火辉煌处，怎么也寻觅不见那丝凄凉的况味了，更有几人会玩味着月亮来一场暧昧的闲情逸致呢，只怕有，那也是悄悄地不为人知的一点小小奢侈吧。
《色．戒》是张爱玲众多小说中不引人注目的一篇，甚至是以合集的形式收录在《惘然记》中，若不是李安一部色、香、味俱全的电影，想来不会有多少人会提及这部并不出彩的文章，是以，不得不佩服李安作为一个导演的嗅觉，以及做为一个知名导演的手段，但始终李安是隔着年代，隔着性别在揣摩，任他再高明的技巧，电影《色．戒》赋于大众的是抹不去的李氏印迹，与张爱玲已无太多关联。
张爱玲的文字粗看是一种写实，她会不惜笔墨很细致地描述一件物品的质地、颜色、大小，并看似无意地将这件物品的背景轻轻带过，若忽略了她这般刻意的铺陈，便无法品出她文字中的精髓，更不会因恋上她文字里出尘脱俗的味道而中了她的毒。若你恰好看懂了，那个临水照花人也许会递上一个慈悲的笑意，只因为懂得。
《色．戒》的开篇就是一幕声、光混杂的绮丽，钻石的光芒与坚硬寓意了一个时代大背景。四十年代的上海有多么不寻常，一边是动荡的时局和混乱的战事，一边是荒淫无耻和醉生梦死的人群，一边是中华大地的满目疮痍，一边是上海租界的空前繁荣，希望与绝望时时处处在交锋、挣扎、突破、嬗变、沉沦，此消彼长，上海这片孤岛坚守着海市蜃楼般的平和，百乐门的舞场，装饰华美得如水晶宫殿的小吕宋百货店，笙歌达旦的末世光景一如回光返照的垂死病人，腐朽糜烂气息以疯狂之势席卷而来。
如果说李安的《色戒》是一格格旧胶卷般的黑白怀旧风味，张爱玲的《色．戒》就似一件以桃红色大肆渲染的华美改良旗袍，她不是以悲观的语境来酝酿一场无望的爱恋，而是用市井俚语的琐碎勾勒出文章的经纬，最初的最初，我们只能看到横与纵的线条，等她用与众不同的手法将所有线条都描摹尽了，我们才看到大写意的画面，浮世众生相赫然在目。
张爱玲绝不是那个时代的标志，她的独立特行好比一个无意走了调却让人浮想联篇的音符，她笔下的易先生前面头发微秃，褪出一只奇长的花尖，鼻子长长的有点“鼠”相。这一幕如今想来是有点可笑的，某些农村为了讨吉利会为孩子理一个桃子头，易先生阴郁的外表加上这个形自天然的桃子头，倒真是显出了几分滑稽可笑，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梁朝伟的电眼与气质划上等号。王佳芝亦不是美女，长相清秀甚至是带着几分撩人的媚态，汤唯的生涩与内敛亦是相去甚远。
于如今看来，张爱玲的笔法倒是显出几分幽默，亦庄亦谐的人物形象并无特别讨巧，她亦不是哗众取宠，那是时代背景之下自然而然的笔触。四十年代的上海再繁荣的表象也遮掩 不住日益空虚的实质，而汪伪政府的临终一跃亦是气数已尽的先兆，易先生是一种特殊人群的代表，阴郁又毫不起眼，有特权又时时笼罩在末日阴影之下，压抑的人性畸形释放，汪伪政府的要员，这一身份足矣让他某些功能丧失或者变本加厉，于是权势成为了一种春药，心理依赖得到生理的勃动。无法回避害张爱玲对易先生是带着怜惜的，她如是写到：他的侧影迎着台灯，目光下视，睫毛像米色的蛾翅，歇落在瘦瘦的面颊上，看来是一种温柔怜惜的神气。张爱玲的率性与隐忍将这一段静态描写翻起了无边巨浪，色戒，戒爱，色可戒，爱戒无可戒。
张爱玲终究是个被爱困扰的凡俗女子，哪怕如她般孤标立傲、独立特行地在乱世中保持着骨子里的贵族气，她依旧是个为了爱愿意将自已低入尘埃的率性女子。张爱玲的独特我固执地认为有着时代的烙印，她不以国之殇述已之伤，不合时宜的风花雪月在战火纷飞里是多么奢侈和浮华，乱世风华饱经岁月的洗礼，沉淀后留给当下是一种无从考究又弥足珍贵的率真与唯美。
王佳芝某种程度上延续了张爱玲的率真与淡然，她是个没有生活目标的人，她的身体也并不纯洁，她的思想单纯得如同没有任何阅历的孩子，以当下来看甚至是有点愚蠢，她作为色诱的人选进入人们视线时，她以为那是义不容辞，色诱在抗日期间，在整个二战期间是很普遍并无特殊性的桥段，佳芝的一腔热血在慷慨激昂的学生运动中被推上舞台，她要出演一幕没有剧本，没有可控过程，没有预定结局的戏，甚至台词都是临场发挥，她茫然并无所适从，她一定还怀有深深的恐惧，以致和易先生的每一次她都似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她有了一切进行下去的目的，哪怕这个结果需要她用生命作为代价来交换。
王佳芝本身是个模糊的存在，最终形象的泾渭分明是她终于对易先生有了感情，这是她的悲剧，亦是这个人物升华的契机。钻石的光辉是一种假象的存在，用6克拉的钻戒来承重一颗鲜活的生命未免太过轻佻，她轻轻的一句“快走”，是情不自禁还是出自对生命尊重的本能，抑或是对她天真的成全，她爱易先生，爱是应该被成全的，她成全易先生的同时也是在成全自已，未知的前途里仍有星星之火让她的生命有燎原的华彩。
《色．戒》是小成本的投入，张爱玲着墨不多，简约的文字中易先生的冷静和敏感，易太太的年华已逝及知天命的无奈，王佳芝的迷茫和感性，梁闰生的虚伪和寡情，马太太的市侩和精明，张爱玲以对文字敏锐的把握从细枝末节处将每个人物传递给读者。对性与爱，张爱玲又是隐晦并不屑大肆张扬的，以她的清高必不会赤裸裸的以性示人，哪怕是件颜色暧昧的桃红旗袍，高开叉的裙角亦会巧妙地被遮住，只让你看到洁白细致的脚踝，给予你想像的空间却不给你落到实处的文字。张爱玲的色戒是水到渠成的文字，没有太多纠结和深刻的思想内涵，甚至这只是她模仿写作的一段痕迹，只为延续她一贯的唯美。
最后，我们也许还会问易先生对王佳芝有爱吗？张爱玲未曾给出答案，她用大段的对白为文章留白，这手法高超到与红楼未完一般，留与后人许多猜测和遐想，张爱玲本身就是红迷，她写过解析红楼的文字，在《色．戒》中，她不遗余力将结局隐去，人生憾事让你去猜测吧，一切都与她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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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3 2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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