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清明前一天,刘冬青向罗总请假回家探亲。这是他到林达后第一次休假。短暂的三天很快过去,但在林达的初战告捷后,那种巨大压力下所产生的全心身的疲惫,得到了有效的缓解。家人的团聚和互相告慰是最好的良药。他在稍事休息后,再次把心弦绷紧,准备应对新的一轮挑战。
刘冬青一回到公司,就接到罗基林的通知:当天傍晚乘火车去北京参加次日开幕的2001年国际机床博览会。出发前,刘冬青略作准备,换了一身浅灰色西装,打了条黑色带白点的领带,把皮鞋擦亮,背了只黑色休闲公文两用包。
方爱华见到刘冬青这身打扮,开玩笑道:“刘工,你这是准备出国啊?”
刘冬青解释说去北京出差。不料方爱华像捡了只大礼包:“哎呀,太好了!我们有台英国进口的粗糙度测试仪,送到北京仪器仪表研究所修理,修好都快一年了,到现在还没取回来。你这次去,正好可以帮我了结这桩心事,能帮我这个忙吗?”
刘冬青无法推却,干脆做个人情。于是方爱华给了他具体联系人和地址,以及取回仪器的凭据。
下午五点后,司机刘根用白色桑塔纳把罗总和刘冬青送到火车站软席候车室大门口。罗总接了个电话,不一会儿,来了一位身穿风衣、肩背挎包的中年人。经罗总介绍,刘冬青得知,这便是他来林达后多次听人说起过的,大名鼎鼎的斯达技术公司总经理兼避振器公司总工程师和工程技术部经理的陈达光。
这是刘冬青第一次与陈达光见面。从握手的那一刻起,刘冬青就产生一种无法言状的预感:自己将来在林达的命运与此人相关。
在软席候车室内,刘冬青无意中想到,此行三人中,自己的地位最低,却穿着最正规,连当老板的罗总也只穿一身“李宁”牌运动衣。这也许正说明了一个什么道理吧。
进站后,在站台上,罗总对一个迎面走来的高个方脸的年轻人在说着什么,并说:“你的车厢在前面,下车后在北京站出站口见面。”
陈达光对刘冬青说:“他叫罗基化,在我手下搞加工中心编程,是罗总的堂弟。”
刘冬青立刻联想起当年林达为躲债的打架事件中那位顶罪的罗基化。但既然是罗总的堂弟,为什么不一起乘软卧而让他一人乘硬卧呢?是职务等级问题,还是其他什么?
上车后,罗总无疑使用一个下铺,陈达光让刘冬青使用另一个下铺,自己噌地上了上铺。刘冬青有点不好意思,谦让了一下,但陈达光坚持说自己年纪轻。
罗总说:“刘工你就安心地睡下铺吧,达光比你小十岁呢。”
列车缓缓驶离站台,渐渐加快速度。
“该吃晚餐了吧!”罗总把随身带的一个大塑料袋打开,里面全是食品,有火腿肉、风鸡腿、方便面、蛋糕、果汁饮料,还有易拉罐装啤酒。
陈达光也拿出一个袋子,里面也有许多类似食物,弄得刘冬青很狼狈,唯有他什么吃的也没带。罗总叫他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拿,刘冬青只好挤出一点阿Q精神:他们是老总,不吃白不吃。陈达光和刘冬青喝了点啤酒,罗基林则喝果汁。三人边吃边说。谈了一会儿社会上的时政新闻,又谈了些国企的陈年旧事。
从谈话里,刘冬青了解到,陈达光原来也是轴承行业的,还是洛阳工学院轴承专业的科班出身,离开国企前是一直干技术科长。厂里知道他要下海的意图后,曾以提拔为技术副厂长和分一套新房子来挽留,但最终还是没留住。到了双林集团后,先在总师办工作,一年后提拔为集团一公司的总经理,技术和管理能力得到了全面的发展,受到集团公司总经理罗基秋的赏识。尤其是在双林倒闭前的两年内,集团遇到了空前的经济危机,罗基秋动员所有干部只领取少量生活费,不拿工资和奖金,很多人出于经济和前途考虑,都离开了双林集团,而陈达光却留了下来,坚守岗位,并且积极想办法联系一些对外加工的活儿,努力使工人收入提高。
直到双林集团解体,罗基秋成立斯达集团,陈达光一直是为数不多的罗基秋的忠实追随者之一。陈达光获得现在的地位也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用罗基林的话说,达光是集团人才引进最成功的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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