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龙的武侠小说中,很喜欢《多情剑客无情剑》。里面最有趣的是“兵器谱”,那些高手都有自己的独门兵器,天机棒、龙凤环、小李飞刀、嵩阳铁剑、银戟、蛇鞭、铁拐、青魔手等,五花八门的兵器,既是人物的身份标志,又给读者很深的印象,而在我们现在的生活中,这些兵器基本是见不到了,书中只有一件兵器,一件仅使用过一次的“兵器”,我是经常见到的,也经常使用: “阿飞已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面对单鹗名震天下的少林神拳,阿飞的手突然刺出。 他的的后发,却先至! 单鹗只觉自己的咽喉骤然一阵冰凉,冰凉中带着刺痛,呼吸也骤然停顿,就仿佛被一双魔手扼住! 他面上的肌肉也扭曲起来,也充满了恐惧和不信--这少年出手之快,他早已知道的。 但少年却又是用什么刺入他咽喉的呢? 这答案他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单鹗也倒了下去。 心湖他们赶来时,也觉得很惊讶,看到了一根冰柱,剑一般刺在单鹗的咽喉里。 冰已开始融化。 这少年竟只用一根冰柱,就取了号称少林七大高手之一心鉴的性命。”(第二十四章) 我最熟悉的兵器就是冰柱。拿冰柱当剑用,不是古龙的首创,唐代诗人刘叉在《冰柱》诗中就以冰柱喻剑:“始疑玉龙下界来人世,齐向茅檐布爪牙。又疑汉高帝,西方来斩蛇。人不识,谁为当风杖莫邪。铿镗冰有韵,的皪玉无瑕。”描绘了冰柱的奇丽景色。在一夜大雪之后,房檐间的冰柱垂挂下来,大大小小,高高低低,一样的晶莹洁白,一样的玉色琼辉。它是天上玉龙的爪牙;它是汉高帝的斩蛇之剑,不识者还把它当作最负盛名的莫邪宝剑! 小时候,每年冬季,见到屋檐垂下明亮如珠光的冰柱,我们顽皮的男孩子都会把它拿在手里,如剑客一样对峙,伺机刺向别人的身上,既命中过别人,也被别人命中过,如果刺到身上,冰柱会折为几段,我们穿着厚厚的棉衣,是丝毫没有感觉的,最喜欢攻击的目标就是裸露的脖子,最需要防备的部位也是脖子,但也免不了每次都会有人“咽喉骤然一阵冰凉”,但绝不能“冰凉中带着刺痛,呼吸也骤然停顿,就仿佛被一双魔手扼住”地刺入咽喉,而只会被人顺手贴肉塞进衣服里,浑身如有一条冰冷的蛇在游动,急忙伸手掏出来,追着对方厮闹起来。 我们即使用最大的力量,也不可能以冰柱刺伤对方的。冰柱是雪后屋檐滴的雪水结成的冰,或者室內热气从门缝钻出后碰到冰冷的屋檐结成的冰,它上粗下细,越滴越冷越长,像银锥一般,但头部如钟乳石,是钝的,没有剑锋;冰没有经过千锤百炼,是脆的。如果用人力能把冰柱的“剑”刺入咽喉,除非速度极快,而这种快,是我这样年年见惯冰柱的人无法想见的,应该也是“那一瞬间的光芒,那一刺的速度,根本就没人能说得出”吧。 我们小时候,都在平房居住,房子的屋檐、棚子的屋檐,在初冬的雪后,或开春前的时候,每一个屋檐下都倒挂下滴答着水珠的晶莹剔透的冰柱,我们黑龙江习惯叫它冰溜子。如果房子温度较高,而室外温度很低,冰溜化成的水珠滴在地上,在地上又会耸立如钟乳石一样,但颜色不会再透明如水晶了,也是乳白色的。我们口渴或嘴馋时会把屋檐下的冰溜放在嘴里大嚼,而不会捡地下的冰溜品尝。 现在时代变迁了,人们都住进了越盖越高的楼房,能够得着看得见的屋檐越来越少,冰溜也就不多见了。只有在未拆迁的平房和堆放杂物的临时库房屋檐上能见到。或是在饭店烟囱和其他能滴水的地方偶而见到。 在零下三、四十度非常寒冷的时候,屋檐下则不可能有冰溜的。那时温差最大又有水分的地方就是人的身体,人的嘴里呼出热气,热气凝结在帽子或胡子上,就形成移动的冰溜,文学作品里只见黑龙江的作家描写过,大概别的地方不会有这么冷的气温,譬如三十年代的萧红在《手》中就写过:“她的父亲来了。停在楼梯口,他放下肩上背来的大毡靴,他用围着脖子的白毛巾掳去胡须上的冰溜。”六十年代的张天民在《创业》中也写过:“周挺杉扶着刹把。皮帽子上扣着铝盔,铝盔上挂满冰溜柱。”我自己,在冬天,也常戴着挂着冰溜柱的帽子奔波呢!因为我家乡的温度,比萧红和张天民的家,更要寒冷。 冰柱、冰溜在古人的笔下,不止这两个名字,也将它写成冰锥、冰笔、檐溜、玉柱、玉溜、玉筋、银筍、银竹、银笋等。唐贯休和尚喜唤它为冰笔,所谓“残磬隔风林,微阳解冰笔。”韦庄认为它是冰锥,“松装粉穗临窗亚,水结冰锥簇溜悬”。明李东阳称它为冰溜,有诗为证:“碧树春阴高比盖,玉堂冰溜大於椽。”但是皇宫中人,却典雅地称这种冰条为“冰筯”,也就是冰做的筷子。南宋的章谦亨说它是“檐溜”,曰:“连朝檐溜几曾乾。韶华一似衰颜。”一代明主李世民喜欢叫它“玉溜”,在诗中吟道:“石鲸分玉溜,劫烬隐平沙。柳影冰无叶,梅心冻有花。”江西诗派的黄庭坚见之名为“银竹”:“赐钱千万民犹饥,雪后排簷冻银竹”。南宋另一位大诗人范成大把它比喻为“银笋”:“雀啄空檐银笋坠,鸦翻高树玉尘倾”。 可惜冰柱只是水在零度以下的一种固体状态,仅能在寒冷的地方欣赏,无法如水晶、玛瑙那样“藏之韫椟玩之生光华”,当特色礼品赠与外地的朋友,但这也属于一种罕见性,应该是它的珍贵之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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