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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弯角月，高悬天空。
谭老师在昏暗的街灯下摸索着台阶，防护栏，这些不起眼的物事，在她心里，却是冰寒刺骨的，直到把血液僵冻。
十年了，谭老师从六十岁的年纪熬到了现在老态龙钟，看背影，摇摇欲倒，看颜面，布满沧桑。急促的车辆从她佝偻的背后呼啸而去，她却像听不到，继续的摸着，希望摸到孙女晴晴的血，乃至身体，乃至生命。
可是这毕竟是幻想，十年了，每个月的二十号她都会来这座高楼大厦的门口；十年前，八岁的孙女晴晴在这里发生车祸，没有救治过来。
孙女死了，可是肇事车辆逃逸了。
“谭老师，回家吧，天气越来越冷了。”李秀站在谭老师背后，伸手搀着她。虽然谭老师在李秀家做保姆，但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伺候人的差使。
谭老师是教育界的名人，受过省级领导的接见，高度评价，经她教育出来的学子遍布南方城市，就连本市市长和卫生局长都是她的学生。
谭老师重重的点了两下头，但没有立即离开，继续摸着防护栏，就像摸着孙女晴晴的小脸蛋。
李秀就住在对面的洪城高档别墅区，丈夫在香港做生意，很少回家。她们有两个双胞胎的女儿，今年十八岁了。当年李秀高薪聘请谭老师做保姆，其实是给两个女儿请来最好的家庭教师。
的确不错，在谭老师的教导下，晓茵和晓阳以出类拔萃的成绩考上市里最好的学校，高中之后以全市最好的成绩收到北大和清华入学通知书。
“谭奶奶，你快坐下啊，看你，天都黑了，自己出去，也不告诉我们一声。”晓茵甜甜的笑着，扶着谭老师坐下，晓阳立刻把泡好的茉莉香茶端过来，在她们眼里，谭老师不但是教育她们成人上大学的长辈，而且就像亲奶奶。
“考上北大，高兴么？”谭老师摸着晓阳的脸庞，就像摸着孙女晴晴。这几年来，两个懂事的孩子并没有让谭老师做多少家务，她们力所能及的代劳了。
“我可高兴了，我是洪城别墅区第一个上北大的。爸爸说了，他回来，就给我存上十万元钱，作为对我的奖励。谭奶奶，这都是你的功劳，我把这笔钱转给你，让你有幸福的晚年。”晓阳看了一下李秀，抿了抿嘴，妈妈还有另外的奖励呢。
“晓阳真乖，我的退休金就够用的，还有你妈妈给的工资都用不着，更不缺你这份，你自己留着就好，以后考研，到国外深造，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谭老师眼睛里闪过一丝苦涩，晴晴从小就在她膝下长大，苦心的教育，一年级就学懂了三年级的知识，按照她的教育方法和信心，晴晴能考上重点大学的，所以她在晴晴一出生，就攒钱，留作晴晴上大学之用。
可是梦被一场车祸粉碎了。
儿子和儿媳一赌气，去了南方，与她隔断了消息，十年了，她一直盼望着儿媳原谅她没有照看好晴晴的过失，带着儿子出现在身边，可是这依旧是一场梦。
“谭奶奶，吃香蕉，不要想过去的事了，我们就是你孙女。”晓茵比晓阳心细，一下子就看出谭老师心里所想，赶紧剥开了一个香蕉，送到谭老师嘴边。
夜，很快过去了，周末也过去了，马上就到了晓茵和晓阳离家去学校的日子。
阳光灿烂的中午，晓茵和晓阳带着谭老师去面馆吃了她最爱吃的阳春面。回家的路上，一场车祸又发生了……
谭老师推开晓茵的一刹那，被中巴撞到在血泊里。两个孩子吓呆了，什么都忘了，
“赶快救人啊。”有的行人看到如果谭老师自己去躲车辆，还是有机会的，但是为了年少的晓茵，她放弃了机会，感动人的一幕，让好多的人行动起来。
谭老师昏迷了三天三夜，终于醒过来，但是伤势很重，生命超级危险。
“晴晴，晴晴，是……是奶奶……奶对不起你，没有看……看好你。”谭老师挥舞着手，想要抓住什么，终于抓住了……
手的主人是高大威武、穿着体面的方成，晓茵和晓阳的父亲。
此刻，一向经历风雨的方成泪流满面，刚一弯腰，却被谭老师竭尽全力的攥了一下手腕。
“晓阳，晓茵，跟……跟你妈妈出去，我……我和你爸爸有几句话要说。”谭老师断断续续的说着。
李秀虽然很疑惑，但还是按照去做了。
病房内，静悄悄的。
方成“噗通”一声跪在床边，“谭老师，我对不起你，我是罪人，我是罪人，我就是撞死晴晴的肇事逃逸者。”
“我早就知道。”谭老师吐出短短的一句话。
只有五个字，却如五个炸雷响在方成的耳边。
谭老师歇了一阵，这才说道：“那天虽然黑了，我还是看到了车牌号码，我通过打听，知道了你住在洪城小区，但是我也知道了你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和我的孙女晴晴一边大，所以，所以啊……”谭老师枯槁的眼眶中再一次流出眼泪，“所以为了两个孩子，我不想把你送进监狱了，如果她们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肇事逃逸者，她们幼小心灵会抹上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痕，这样的心理负担必定影响她们的一生。但是，我必须给晴晴在天之灵一个交代，所以以保姆身份住进了你的豪宅。两个孩子太可爱了，我把她们教育成人，就当我把晴晴教育成人了……”
“谭老师，我去自首，关多少年无所谓，赔偿到倾家荡产我也心甘情愿。”方成脑袋碰碰的撞着病床，愧疚不是痛所能掩盖的。
“不必了，我终于等待你自己承认的这一天，我也就心满意足了，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以后，挺胸膛，做一个有担当的人……”谭老师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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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5-4-10 2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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