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小心，他站在了招聘新模式的风口浪尖
2023年03月05日 21:30 中国新闻周刊
“一天时间，招了94个人。”2月21日，说起开春第一场招聘，吉浪浪语气中透着自豪。 吉浪浪是一名直播带岗主播。除了星期天，他每天晚上都会在快手直播做招聘。他算了一下数，除去淡季，今年应该能帮一万多人找到工作。换个角度，能帮昆山的企业招到一万多员工。 吉浪浪是昆山市直播带岗的代表之一。昆山对短视频和直播招聘的拥抱，让它走在了数字化招聘的前列。来自人社部中国就业培训技术指导中心、江苏省人力资源社会保障厅、苏州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昆山市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局的会议代表，多位就业专家及企业代表近期在昆山调研直播带岗“昆山模式”。
劳动密集型企业的强用工需求，是“昆山模式”背后的驱动力之一。资料显示，2022年前三季度，昆山企业用工备案人数121万人。 对应的，每年也有上百万人到昆山就业。从前他们通过劳务中介，或拖着行李，一家一家企业去问。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通过短视频平台找工作。 技术带来的便捷，是十年前还没法想象的。十年前，吉浪浪也曾在昆山街头找工作。现在，他将那些刷快手找工作的人，带到适合他们的工厂。 上门问工作的时期，见证过“人来人往” 2012年，初到昆山务工，吉浪浪是投奔亲戚而去。亲戚在一家电子厂工作，他期待着，自己也能进那个厂去。 结果没有成功。来都来了，怎么办？他到街上去找。 他记得，那个时期，各个工厂的门口都有招聘处。找工作的人会去问需不需要人。需要，报名和面试；不需要，再到下一家去问。 通过这样上门问，吉浪浪进了一家十几个人的小厂。他干了不到3个月。离开的原因之一，计件工资，但厂里是手记，到了发工资时候，经常对不上号。 他回了老家盐城，托关系在县里的一家KTV找了份工。托关系、找熟人，也是那个时期找工作的主要方式之一。老乡带老乡，同学带同学，亲戚帮亲戚。 2014年4月，吉浪浪再次到了昆山，依然是投奔亲戚所在的电子厂。这一次，面试通过。他成为了一名电镀工，跟厂里签了一份5年的合同。
吉浪浪记得，开始的时候，感觉人来人往。很多人进厂后，干不了几天，走了。他的观察，能待七八天的，一般能坚持下来。 他观察到的这个现象，其实有个名字，用工企业称之为“7天流失困境”。 昆山的龙头企业之一立讯精密，就长期要应对这样的招聘困境。立讯精密巴城厂区运营总监刘斌介绍，传统渠道的招工，7天流失率在20-30%。立讯一年用工18万人，需要招聘50万人次。造成资源的极大浪费。 传统的渠道下，大量工人是通过劳务中介、劳务派遣而来。信息不透明乃至虚假信息，是行业的顽疾之一。工人们到岗后，发现与预期不符，便会选择离去。 吉浪浪当时的工作，他觉得适合自己，便安稳地待了下来。直到，短视频平台将他带向另一个舞台。 欠了钱，开启主播生涯 意外收获133万粉丝 2017年，业余时间里，吉浪浪开始刷快手。刷着刷着，他发现，粉丝到一定程度，可以开直播，而那些主播们开直播可以赚钱。 他也开始拍短视频，“开始就是瞎拍”。流量不怎么样，他也没有特别强的动力。直到，有一天生活里出现意外情况，他欠了钱，需要更多地赚钱。 他刷到了唱歌的主播。他想，我也可以啊。吉浪浪嗓音好，他能唱，也能跳，虽然没专业学过，但“唱得还行”。收到人生第一次的打赏30元。 受到鼓励，他在车间跳了个舞，发了短视频，火了，收入50多元。 吉浪浪的主播生涯就这样开始了。 到2019年4月底，与厂里的合同到期，他没再续约，专门做短视频和直播。那时他有133万粉丝。 工厂单人招聘成本高达上万元 一不小心站在了直播招聘的风口 2021年夏天，吉浪浪再次回到昆山。继续拍视频，同时在原来的电子厂做了一份兼职。 正是这个时期，一个重要转折点出现了。 6月中旬，电子厂的老板说，浪浪你那么多粉丝，是不是可以帮公司快速招一批人。当时厂里用了三家公司招工，但人还是招不够。 一个事实是，暑期是很多电子厂的用工高峰。消费性电子产品用工有“季节性”。旺季有大量订单时，需要快速大量补充劳动力。 而企业自聘很难在短期内满足大量用工的需求。于是，劳务外包、劳务中介成为重要的招工途径。这也是劳务中介行业存在的土壤。 但在传统的中介模式中，招聘环节经常被层层转包，招工链条拉得很长。并且因信息不透明，务工者需求与企业用工需求间匹配度低。这不仅导致蓝领就业市场稳定性差，也导致企业招工成本不断被动拉升。 据立讯精密的刘斌介绍，立讯的单人招工成本，从早期一两百元，后来一路飞涨，近两年到大几千乃至上万。 与此形成对比的，是庞大的蓝领人群的就业需求。据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介绍，全国的劳动力市场中大约有4亿蓝领人群，占就业总人口的53%以上。 招聘信息的透明、招工的高效匹配，成为蓝领就业和企业用工的硬需求。在这样的背景下，短视频直播平台的“招聘使命”，应运而生。 快手“快聘”业务制造业行业运营负责人耿坤龙介绍，早在上线招聘类产品之前，招工类直播和短视频在快手的播放，已达到日均18亿次。 这是一个明显的强市场需求。2022年1月，快手上线“快招工”，后升级为“快聘”，专门服务于蓝领就业和企业招工需求。 吉浪浪，正是一不小心站在了这风口上。 2021年6月中旬到6月底，半个月的时间里，他通过在快手直播，帮电子厂招了70多人。到7月，还不断有粉丝来问他招工的问题。
他琢磨着，为什么不全职做直播带岗？2021年12月，他注册了公司，直播招聘由此成了他的新职业。 好的坏的都讲清楚，在职率肯定要高 “好的坏的方面，都会讲清楚，”吉浪浪说，“白班多少小时工资多少，夜班工资多少；这个活儿会不会导致手疼，都会提前讲清楚。” 他会通过直播镜头、短视频等方式，展示工作环境、吃住环境。大家在直播间提问，他在线解答，也会连麦。所有人都听得清楚，看得清楚。通过直播平台找工作的人，可以直观判断，这份工作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讲得明白，讲得仔细，这样招来的人，在职率肯定要高，吉浪浪说。 这也正是用工企业和地方政府部门期待的。 河南叶县驻昆山市转移就业服务中心主任谷丹丹说，他们很早便注意到了直播招聘这种新模式，并在2022年开始与快手深度合作。 昆山是全国第一个GDP达到5000亿的县级市。而这个数字是建立在劳动力高度密集的制造业的基础之上。也就是，有劳动力才有产值。劳动力供应不及时、流失率高，都会带来巨大损失。因此，人才资源服务对于经济发展尤为重要。 谷丹丹说，过去，昆山街头遍布职业中介和劳务派遣公司。它们通过广告、街头宣传等方式，推荐工厂和岗位。但这些中介公司良莠不齐，也带来很多问题。 改变传统的招聘模式，提高效率，也是经济发展的需要。2022年，昆山市大力探索直播带岗，鼓励企业线上招聘。 也是2022年，人社部发布文件，激励各地尝试短视频直播招聘模式，将招聘数字化。 昆山探索新模式的成果突出。根据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发布的《2022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在快手，江苏省直播带岗简历投递量、岗位创建量，都是全国第一。而在江苏，昆山尤为突出。“直播带岗看江苏，江苏带岗看昆山。”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说。 昆山的直播带岗新模式，成为一种现象和学者们调查的对象，被称为“昆山模式”。 赶上了趋势，今年预计送一万人进厂 由于疫情，吉浪浪感觉，2022年没有能够真正施展拳脚。今年可以大干一番了。 除去星期天，除去四个月的淡季，每天直播招聘约50人——他算了一下数，今年应该可以招一万人左右。这也意味着，他可以服务于更多的企业。
立讯精密也对今年的直播招聘看好。去年开始，除了与快手主播们合作招聘，立讯精密和旗下的立臻精密还开始了企业直播招聘。 从去年9月30日开始，立臻精密每天都直播招人。从甘肃天水到昆山务工的李霞，是立臻直播招入的第一个员工。 李霞说，儿子去年开始上大学，需要钱，她一个人跑到昆山找工作。人生地不熟，街上找来找去，没有头绪。几天后的一个晚上，她刷快手刷到了立臻的直播。工作内容，工资，待遇，是否包吃住，清晰直观。 她觉得适合自己，就报了名。报名第二天面试，面试第二天，入职了。这种方式找工作真是太方便了，李霞说。 今年1月29日，立臻精密开年第一场直播，吸引了万人围观，在线收到报名近千份。立臻精密目前延长了直播时间，每天会直播六七个小时。 “直播招聘的优势已经开始体现。”立讯精密的刘斌说，通过直播招来的人，7天流失率在5%以内。 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认为，直播招聘的可视化、实时互动，能现场展示工作环境等特点，让信息透明、直接，从而提高匹配效率和精准度。 据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博士生导师严飞介绍，就业市场其实存在一个两头困境。一方面，很多制造业企业招不到工，另一方面，青年群体想找工作找不到。据国家统计局发布数据显示，2022年12月全国城镇调查失业率为5.5%，其中16—24岁城镇青年劳动力调查失业率为16.7%。
而通过短视频直播平台，务工者坐在家里刷视频，就可以看到全国各地的用工需求，进行选择。也就是，短视频和直播，拉平了信息差和地域差，让就业的选择性也更大。 严飞认为，直播带岗会有效推动就业市场发生大的变化。 这种变化，已通过数据开始直观体现。据“快聘”制造业行业运营负责人耿坤龙介绍，2022年，超过24万家企业通过快手进行招聘。平台上共有超过500万次带岗直播，平均每月有2.5亿人次蓝领人群参与。 而根据《中国蓝领群体就业研究报告》，2022年蓝领通过短视频平台获得工作的比例，比前一年增长12.4%。 立讯精密的刘斌说，预计未来三年，立讯通过直播招聘的占比会到30-40%。他期待着，直播带岗能带来一个行业拐点。尤其，能成为“7天流失困境”和企业招聘成本下降的一个答案。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刊立场。 作者：央夏 运营编辑：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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