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留下与逃离 5月18日,代国宏重回北川。 老北川县城保留了地震时的原貌,官方耗资23亿在此建起了遗址博物馆。在九周年的纪念日过去后,这里几无人烟。 当年的北川中学,如今变成了一片山坡,覆盖着修剪整齐的常绿草坪。山坡前的纪念牌上写道:震时学校校舍、办公设备、设施全部被毁,40名教师和733名学生遇难。 再往前走,进入废墟,满眼是被揉碎的房子、黑洞洞的窗户,荒草枯藤在风里晃荡。祭祀台上的蜡烛舔着火苗。有的窗台上甚至还挂着衣服。 遗址入口的牌子上,有“旅游”的字样,代国宏说他看到那个字眼就想哭,想下次带着墨水回去,把“旅游”那两个字画上大叉。“怎么能说旅游呢,这么多逝去的灵魂,你弄一个景区?” 有时他也会被邀请,回到重建后的北川中学演讲,看到一张张青春无邪的面孔,他和校长强调,你要让他们明白,这所学校是怎么来的,“是有那么多的血肉之躯消逝后,才有的这所学校。” 面对重新建起的家园,离开还是留下,经历过地震的人们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 震后,很多老师都离开了北川中学,“他们无法面对那种伤痛”。 在新北川县城,房屋崭新,街道宽阔,但行人却很少。“流动人口都走了,地震时家里有人死伤的,有些也离开这伤心地了。”一位居民说。 当年北川中学的孩子们,还是有许多留在了北川,做了老师、医生或者公务员。他们散落在各个乡镇。从农村出来,又回到了农村。 大家都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再过半个月,代国宏的婚礼就要举行了。 他早就接纳了自己的身体,不用假肢,能把轮椅转得飞快。未婚妻苏思妙是护士,典型的四川姑娘,漂亮、泼辣。他写情诗追到了她。 两人走在街上,路人问,你们是地震前认识的吗?苏思妙回答,不是。问话的人觉得不可思议,朝着代国宏:“那你还是有点能耐啊。” 这几年,老北川中学的每个班级都建了微信群,和大部分群一样,当回忆被咀嚼干净,它沉默了下来。同学们的群里,现在也聊到了奶粉、娃娃、车子、房子,群里有了小娃娃的短视频。到了5月12日,大家不会特意再说起地震。 左赵梁如今在成都一家银行工作。他离开北川八年了,这些年每次介绍家乡,就会被问起地震的事。最初,他泪光闪闪,到后面,就成了讲故事。 他没有在地震中受伤,家人也都无恙,没有切肤的疼痛,很快就摆脱了关于灾难的记忆。生活总是要继续的,大家都有各自的焦虑,顺着时间的轨迹,匆忙地奔向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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