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我一直跟岁月对弈,拼着一股不惧孤寂不怕生死的劲头儿,铿锵落子,步步无悔的摆下独钓江秋的局势。唉,我忘了宿命这折磨人的老调皮,他白须白眉了还有那顽劣之心,不知从哪个地方拽出一个你来。全神贯注的心被那一角青衫给牵了个头儿,从此再没安生。
观棋不语真君子,可是,你语了,你说了一句你好,我的棋盘就乱了,笃定的棋子越下越少,孤勇的日子越过越薄,最后少得只剩下一式叫无归,只余下一点日子用来熬守失眠。人说棋局如江山,我的江山,从我的手掌心掉落在你的脚畔。
你吟吟暖暖地笑着,像那个丝毫不懂棋的虚竹,却用一眼遇见投下那破局的棋子,我有七窍玲珑心又如何,摆不定那胡乱入阵的人,任那些黑黑白白犹如棋子的日夜,从此都纷纷落桃花。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黄蓉会爱上郭靖了,最精利的人,总是难防最初。那不曾预见的初心,是那些算尽红尘的死穴,一招致命,呆呆就范。
我清楚的知道,我不能向你索赔。如果你说你赔我一局棋,我估计我会成为那个观棋故事里的最惨的道具,一把烂掉的斧柄。你就是最惑人的棋呀,我会像那个砍柴的王质一样,只顾着看了你一局又一局,最后,连个谋生的工具都没了。若回首,我知道,我的身后也定是沧海桑田,已没了当初的模样,时光仍如是,心事已非昨。
人的贪求多可怕,你刚念出一句闲敲棋子落灯花,我就用目光摆了一幅你写诗来我填词,你作曲来我弹琴,你金戈铁马我机杼当织,你劈田筑篱我柴米油盐的棋局。而这一局,我能复制给你听不?
你对我绽出一个似友非友的笑,我不知道,我该画一幅簪花仕女图给你呢,还是仅赠你一帧公子临江仙。我拈着最后那一子,始终不肯落下,怕只怕这一落,出了局,却绕不到同行。或者我宁可任这人已散,任我自己还觉着,这一盘自我的棋局,没有终结在你的行程里。
走过的路,真的无法重来,若当初知道你必会来,我不会跟岁月执拗,不会拈起那凉凉的第一子,不会饮着漫漫的时光当清茶,不会把天地只当作三尺草舍。我是真的舍了掐花的手,真的誓要避香,真的把豆蔻青梅都沉在了不开启的瓮中,我一直以为,山高水长与我何关,地久天长不值提念。
宿命挑衅地看着我,我揪揪他的长眉须,瞥目一笑:那又如何。大不了就是与此生来个隐姓埋名,江湖两忘,我却终要跟岁月再拼上一局,这一局,我拿幸福做棋子,摆个双双终老的阵式,你只需站在一旁,把时光的杯捧暖了就好。呵,我没告诉宿命,如果我的棋局不妙,我还有最后一招,用前世给岁月下酒,然后向岁月讨机会:请让我仅仅这一世这一次,落子有悔,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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