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页文档所承载着的那段未曾走远的历史

老朽 · 发表于 2014-12-7 18:09

题记：由于要迁新居，便想起清理一下自己的“文档”。其间发现了一纸96年我为叔叔代笔起草的“实话个人业绩”（只剩下了这上半部分）。不想今天读来却油然生成了一种新奇的感觉，所以也就自然想把它贴到论坛上来——“因为我总是在魔鬼的世界放逐自我，然后把卑微渺小黑暗的影像和压抑扭曲的内心感受记录在纸上，把痛苦思考的弧线当作鞭子回抽这个世界，本是我这样的写作者永远的态度。” 《实话个人业绩》此次评定职称，要求入围者必以不得少于两千字的笔墨书写个人业绩。为此一提笔首先想到的，便是赘述自己的工作历程，否则实在难成其篇。自然，人家有的人只是着墨于毛泽东的一个“挥手之间”便珠玑满目妙语万千。这无非是说，写神仙、写伟人怎么写都可以，若似小的这般平庸之辈，便愁无处点墨了。所以只能厚着面皮描画自己的脚印，也有人说这叫“年轮”。本人自1962年参加工作。先是工人，后为预算员。历时四年，先是1966年的文化大革命阴错阳差地使我成为一个绘图员(想那即是本职工作的初始)，后是1970年的鬼使神差被手捧“红宝书”的法官和军代表发配到了劳改集中营，成为一名囚徒。当时官方说把我们这样的人搞到那个地方去，是革命形势的需要，否则不足以平民愤。徒劳了八年又九个月，亦即1979年十二月还是法官(但这次没有捧“红宝书”，也没有军代表，据说那军代表从我单位搞走了一个娘们就没有再回来)又把我“提拔”回了原单位。仍然是官方，说是把我们这样的人放回来，还是革命形势的需要，否则不能解放一大片。哇！瞧，这般革命党人的词汇就是丰富，几字之差，便可将人的命运如同把玩山核桃似的置于股掌之上。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是”啊！总之，自1962年始，我真可谓人八年鬼八年，这二八一十六年，如同被阎王老子兜起来，不知抡多少个圆又放回了原处。所以直至现在我尚且感觉“雾迷山道”，因此有时说起话来也难免“不三不四”。自然，我等之辈不过是被那掌握历史的人开了个玩笑而已（诚然这玩笑未免过于残酷），但于一个时代，却形同划上了一个残缺不全的句号。那么随之而来的玩笑还会有那么残酷吗？哎哟，娘唉，可真他妈有点怵头了！ “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我从坟墓中来，我的上帝。那好，你应感谢人民，感谢党“给予了你新的生命”。我说好的，我五体投地。我被“平了反”，其唯一的标致是补发工资和恢复工作，于是我又干上了绘图员的工作。这一年，就是那个1980年乍暖还寒的春天。“平反”，就是补发工资，就是让你有工作。那时人们都羡慕我，连办公室主任都这么说：“你小子这回可发财了，补了好几千块。”这话听来虽然有点混蛋，但却也实在说明了当时国民的心态是何等的悲哀。因为谁也不会明白，令他羡慕的结局倘若用“人权”这个公法来界定，纯粹是一场悲剧。我们这些角色的嘴里明明被人家塞进了一只苍蝇，却偏要硬着头皮说是一颗新的生命的种子。这，我们能说甚么呢？！只能说它是旧时代抛下的一抹难以清除得痕迹。于我则只是如蝇在喉，不吐不快。又三年，我被任设计员，转年因原工区解体而被“收编”到了公司设计科。一直到了九二年初，终于“购得了”组室的组长的职位。你看，一匹跑了近四十年的杂鬃劣马，竟然也算被挂上了“掌”。但好景不长，劣马似乎对“挂掌”不习惯，所以九六年被卸去“半拉掌”，降为副组长。也就是说“半拉长”少享受十块钱的职贴。以上从十八岁扯到了五十岁，目的无非是为“员”铺块上马石，何以如此？原因是它与“钱先生”沾亲带故。本人以为，所谓业绩，实质上当指一个人在工作中做出的突出贡献，也即是通常所说的功劳。由此回首我自己，则难免油燃惭愧之情。倘若非要理论出一个贡献来，则当属我那八年多的徒劳不可了。因为这八年，是我为国为民创造剩余价值的最富足的时期。然而这在神圣的上帝看来不过是革命形势的需要而已，抑或是被那些聪慧的人杰之士视为茶余饭后的笑谈。所以这一时期，诚然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年华，也只好权当自己一不留神而被狗叼了去作罢。这里赘笔只是填补这一时期的工作空白。既无功劳可言，同时又不能标榜“徒劳”，剩下的便只有苦劳可沽。所以自己勉强给业绩的主题冠之“功劳不足苦劳有余“。以“苦劳”评定一个人的工作行程，可以说是个极其漫长而又平淡的概念。然而大凡漫长平淡的行为，若将其付诸笔端，则可以说简单得仅用一个豆号和句号，便可完成它的全篇。这是因为它并不形同那顶戴花翎的“刘罗锅”既有闪光点又有突出处可供以较长的篇幅加以描述。而我这里写自己的平淡和漫长无非是为了迎合篇幅的要求，所以也就难免将一些闲言碎语杂陈其间——（遗憾的是下半篇已经失掉了） (记得当时叔叔这样对我说：“实际上他们这是在搞花架子走过场，我不要求别的，只要你能将我的怨气让这份‘业绩’给我带走就可以了，反正明年他们就让我‘内退’了”。所以当时我才以杂文的形式来体现叔叔的意愿的。而且用杂文的笔触写总结性的东西，这于我是开天荒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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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断草 · 发表于 2014-12-7 19:12

呵呵，老朽的文字诙谐幽默中似乎透着些许的愤懑与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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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断草 · 发表于 2014-12-7 19:15

如你所说，小小一页文字却承载了特定时期的历史，把人拉回到似乎并不遥远的年代中去咀嚼，回味，之后是慨叹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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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 · 发表于 2014-12-8 20:26

呵呵，老朽的文字诙谐幽默中似乎透着些许的愤懑与无奈。[/quote] 您说的不错，当时老朽的心态确实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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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 · 发表于 2014-12-8 20:33

如你所说，小小一页文字却承载了特定时期的历史，把人拉回到似乎并不遥远的年代中去咀嚼，回味，之后是慨叹 ...[/quote] 是啊，世界上少有的滑稽——令人啼笑皆非。历史的老人都感到无比的尴尬和羞涩。谢谢断草一再的关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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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断草 · 发表于 2014-12-8 20:35

世界少有的滑稽——令人啼笑皆非。历史的老人都感到无比的尴尬和羞涩。谢谢断草一再的关照哈。[/quote] 一段扭曲了的历史，扭曲了的人性，不去想他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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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 · 发表于 2014-12-8 20:44

一段扭曲了的历史，扭曲了的人性，不去想他也罢！[/quote] 想一想那时候人们却是那么的煞有介事，丫的，人的可塑性怎么会有这么强呢？一个巨人捏出了千奇百怪，所借助的不过是“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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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株断草 · 发表于 2014-12-8 20:57

想一想那时候人们却是那么的煞有介事，丫的，人的可塑性怎么会有这么强呢？一个巨人捏出了千奇百怪，所借 ...[/quote] 那个时代的特征就是盲目地疯狂地崇拜，其结果是人都被心甘情愿地愚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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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朽 · 发表于 2014-12-8 21:19

那个时代的特征就是盲目地疯狂地崇拜，其结果是人都被心甘情愿地愚弄了。[/quote] 有人把奴性等同于善良。呵呵，或许我错了吧？也未可知。权当妄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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