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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贝叶青青
那是我接到高中入取通知书的第三天,收到了我的小学好友林涛的来信,信中只有四句话“三年奋斗,今日揭晓,请按承诺,届时赴约”。
“赴约”!十六岁的我还不可习惯这个词汇,但却掩盖不住内心的惊喜。三年的分别,三年的苦读,终于熬过了天天相逢装不识的“苦难日子”。按三年前我们拉钩承诺,如果都考上高中,八月二十五日到东陵见面,林涛把“见面”改写成“约会”引起我的羞涩和慌乱。
那天,我刻意打扮了自己。白上衣、浅绿色带白点布斜裙,白拉带胶鞋,两条粗黑的辫子上系着一对天兰色绸结。背着一个白线勾织的小兜子,上面是我自己绣上的一对鲜红的枫叶,兜子里鼓鼓囊囊装着吃的东西。我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看胸前金色的团徽和红仆仆的脸颊觉得自己还很精神,也很妩媚,于是做个鬼脸跑出了家门。
坐在驶往东陵的公共汽车上,脸一阵阵发热,感到好紧张好害怕又好兴奋。我们分别三年,其实严格意义的说不是分别而是彼此冰封了三年。我们在一所中学读书,天天都能见面,但是我们真的就没说过一句话,没传递过任何消息,我们都很自尊,谁也不破坏这个规定,连我的朋友小轮子都不知道我们之间究竟怎么了,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
想到这里,我不禁偷偷的笑了,笑我们见面后不知道还会不会说话了。
在东陵门前,我刚跳下车,就看见推着自行车等待在那里的林涛,冲我怪样地笑笑,我的脸“腾”地发烧了。我们谁也没说话,一前一后保持两米的距离向陵东树林中走去。一直走到那棵大枫树下,都不约而同的停下了脚步。
枫树根粗叶茂,树影婆娑,我抚着树杆,突然百感交际,不禁想起三年前……
三年前我们小学毕业了,我和林涛竟考上了同一所中学,轮子考上了另一年中学。这天我们三个最要好的朋友结伴来到东陵这个清代陵墓游玩。
那神奇陵墓是清朝第一代皇帝清太祖努尔哈赤和皇后叶赫那拉氏的陵墓,坐落在沈阳的东郊。当时在交通不太发达时,到这里来感觉到一种原始的奇妙和隐蔽。那古朴的一百担八磴,那迷人的真山、真水、古树,使我们三人乐此不疲,流连忘返。
那天我收集了一大把奇形怪状的叶子,坐在草地上摆图案,看着林涛和王宝轮在翻跟头,扑蜻蜒、捉蚂蚱,真是开心极了。特别是看着林涛撅着屁股扑蚂蚱,不禁想起了他捉蛐蛐的情景,想起一年多时间里林涛给予我的帮助,给予我的照顾并为我所受的委屈。
想起自己为了躲避那些闲言碎语,竟一连三个月没理林涛,连报考中学也是背着林涛报的,可是一发榜,俩人竟都考上同一所中学,真不知这是天意还是人意,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掉下眼泪。
“叶子,给你扁担钩!”王宝轮跑来,手里举着几个叫“扁担钩”的螳螂。
“叶子,给大蚂蚱!”林涛也跑过来,可俩人都楞了,看到我眼圈圈红红的,不知所措了……
“我不要虫了,怪吓人的,我想要找一棵大枫树,谁帮我找?”,我强装笑脸说。
王宝轮看了看林涛,林涛好象也在想什么,他推了林涛一把,“你去吧,我看东西”。
林涛没说什么,前头走了,我跟在后面,我俩很快在陵东面找到一颗漂亮的大枫树,树冠上浓密的枫叶翠绿怡人,我们醉心的看够那些风中舞动的叶片后,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对方,又羞涩的躲闪开。可是,我分明看见他眼里的一丝忧伤和黯然闪过。但是当时我并没有理解这一闪而动的神色隐秘着什么。
那天我俩坐在枫树下,谈了一年来的友谊和我三个月回避他的原因,以及报考中学时对他的保密,都是为了友谊能够长久,因为我怕那些流言蜚语中伤了我们的珍贵友情。
林涛也告诉我,他是苦苦求班主任的帮助才得以和我报考了同一所中学,当然也是为了友谊。他说我太孤单和自尊,这样的性格容易受到伤害,所以他必须和我考入一个学校好暗中保护我。
我为之动容。但是我还是告诉他,三年的中学生活里,虽然在一所学校,但谁也不要和谁联系,要装不认识。三年里都要努力学习,考上高中,实现上大学的理想,三年里可以用公开(但却不许被别人识破)方式,向对方表示自己仍在忠于友谊。
必须这样吗?他看着我,沉默了许久说。
必须!我不敢看他,但还是狠狠心说。
后来我俩又凑词,写了一首《枫树之盟》的诗。
“今天我们下枫树之盟/将来定在大学校园重逢/好好学习,努力攀登/让友谊和事业同时成功!”
当然,在“友谊”两个字上,他持保留意见,他说写你的本子上是友谊,我就写……
“不许说出来!”我大声的止住他的下话,他尴尬而无奈的把要说的话咽下去笑了.这笑容我一直记忆犹新……
三年后,我们这次见面,可是我执着还要坚持考上大学后再谈感情,那天在枫树下,他仰天大喊:“枫树啊你为什么不现在就红了啊”,然后我们抱头痛哭而别。
从那年后,因变故,我们再也没有见面,可是每当我看见一棵枫树,就会想起那段初恋,想起他悲沧的喊声,想起那棵绿绿的枫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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